克拉克很快就拿著伊諾克塞給他的銀行卡,在附近的一家電子產品門店內買到了伊諾克想要的遊戲機,還順便在櫃台上多拿了幾個標著熱門的遊戲卡帶,結了帳後迅速回了公司。
他抱著箱子擠在電梯內,耳邊卻突然傳來了幾句頗有些刺耳的聲音。
“……上次不就跟你說了,這事兒必須得辦成嗎?!”
“那誰能想到半路殺出來這麼號人啊,直接就把貨全都給截胡了,咱們上哪說理去?這兒說到底不是西海岸,哥譚人是真的不講道理!”
“那你要怎麼跟星鴉交代?”
“這事兒交代不了!”
“那怎麼辦?我可告訴你,這個單子那邊已經談了很久了,本來都已經定下來了,老板那邊也已經彙報過了,要是最後吹了,那可就完蛋了!”
“到底是誰在搶我們的東西?”
“就是哥譚這邊的一家破企業,他和誰搶不好,非要和我們搶!”
“……不行,這個單子我們都已經彙報上去了,該拿的東西一樣都不能少。不然這樣吧,你去找到那個想要截胡我們的人,給他腦袋上開個洞,讓他清醒清醒!”
“但小老板估計不會讓我們乾這種事情吧?”
“嘖,小老板現在……腦子不太好。這事兒要是放在大老板那裡,早就給人做了。唉,可惜大老板了。”
“……行!這事兒要和星鴉說嗎?”
“說個屁!讓那個瘋子知道你把這單生意吹了,絕對直接把你扔進海裡喂魚。”
“行,那我今晚就去,保證神不知鬼不覺。”
……
克拉克手裡的箱子一歪,險些就掉落在了地上。
這兩個人明顯是在用很低的聲音交流著,也不知道是藏在那個犄角旮旯裡麵,卻全都被克拉克給聽完了。
好家夥,克拉克直呼好家夥。
這就是黑白通吃的諾恩公司嗎?你們玩得這麼狠,你們的老板知道嗎??
克拉克沒能聽到全部內容,但大概也能猜到,估計就是諾恩公司這邊本來計劃好要做個什麼生意,結果被人給捷足先登了,覺得對上司不好交代,這才惡向膽邊生,決定直接動手,解決製造問題的人!
而且他們甚至還是瞞著上麵乾的!
克拉克正在思索之間,電梯已經到了頂層。他敲開了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他很快就找到了伊諾克,此時後者正蜷縮在沙發裡麵,側著臉,雙眼緊閉,睡得正香。冬日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落在他的身上,將他鍍上了一層柔軟的暖色調,銳利、詭譎而冰冷的氣質褪得一乾二淨。
克拉克盯著他看了半晌。
不像。
一點也不像。
不僅不像是五年之後那個象征著死亡與寒冷的黑晝,甚至不像是一個掌握著行走在灰色地帶的諾恩公司的少主。
聽見了動靜,伊諾克睜開眼睛,淺淺打了個哈欠,坐起來問道:“幾點了?”
“下午三點。”克拉克一邊把遊戲機的箱子放在角落裡,一邊說道,“我看過您的時間安排,您有一場會議。”
“哦,對……”伊諾克說道,“星鴉在忙彆的事情,你推我去會議室吧。”
克拉克應了一聲,他一邊推著伊諾克,一邊想著剛才那件事情要怎麼開口。伊諾克感覺到了他的遲疑,回頭問他:“怎麼了?”
“……呃,沒什麼。”克拉克說道。
他決定還是先不要告訴伊諾克了,免得暴露自己,等會兒和布魯斯他們說一下,他們肯定能處理好。
伊諾克見他不願意說,也就沒有多問。
很快,伊諾克就被克拉克推著進入了會議
室。
他是來的最晚的,其他人都已經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聽見門外的動靜,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了伊諾克這邊。
他們的眼中情緒相當複雜,各不相同。有些人的目光帶著審視,有些人帶著好奇,有些人則是敬畏和恐懼,甚至還有不屑一顧的。
伊諾克被克拉克推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將每個人的神色都儘收眼底。
唉……看來他失憶的事情,還是讓大家對他的印象多多少少有些了偏差啊。
於是伊諾克懶懶地往自己的輪椅上一靠,眯著眼睛說道:“今天把大家都叫過來,是有幾個問題想問問。”
“小老板您說。”坐在他左下方的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說道。
伊諾克瞄了他一眼,這家夥好像就是安保部的部長,他有印象。
克拉克則是猛然抬起頭盯著那位安保部部長。這個聲音——這個聲音不就是他剛才在電梯裡聽見的人其中之一的聲音嗎?
“不要叫我小老板。”伊諾克說道,幽黑的眼睛帶著冰冷的笑意,盯著微胖男子,他的目光瞥了瞥他的工牌,輕聲念道:“喬納。”
那個眼神讓喬納下意識繃緊了。
在意識到自己陡然而生的緊張情緒之後,喬納暗暗唾棄自己——這個小瘋子都已經失去記憶了,什麼都不知道,你個慫貨怕什麼?
“抱歉啊,小老板。”他慢條斯理地說道,“以前也這麼叫過,主要是想為了和大老板做一個區分。”
會議室內的其他人在聽到大老板這個稱呼之後,彼此間交換了幾個眼神。其中有幾個人明顯開始不安起來,略有些焦慮的氛圍開始在會議室內散播。
站在伊諾克身後的克拉克也被這個氛圍影響到了。他沒想到這個會議會從一開始就充滿了令人窒息的火藥味和壓迫感,他低下頭看著坐在輪椅裡麵的青年,突然意識到,一個失憶的人在這種環境下,應該會步履維艱吧?
“喬納,”伊諾克微笑了起來,“你現在的老板是誰?是我,還是我父親?”
在“父親”這個詞說出口的瞬間,克拉克明顯感覺到,整個會議室都如同凍結了一般。他甚至能聽見結冰速凍時發出的哢擦的聲音。
喬納說道:“……是您。”
“那你叫我什麼?”伊諾克慢條斯理地問道。
“老板。”喬納語氣略有些乾澀地說道。
“再叫一遍?”伊諾克眯著眼睛笑道。
“……老板。”
“叫大聲點。”
語氣懶洋洋的,仿佛是在訓狗,卻毫無溫度可言。
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他們仿佛看見了當初那個沒有失憶的、令整個西海岸地下王國噤若寒蟬的諾恩少主。
“……老板!”
伊諾克笑了起來,他的笑聲讓所有人的頭更低了。
“不。”伊諾克語氣平靜地說道,“不必再這麼叫我了。”
喬納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家老板這是演的哪一出:“什麼意思?”
“你被解雇了。”伊諾克端起了麵前咖啡杯,眯著眼睛吸了一口咖啡馥鬱的香氣,“聽不明白嗎?”
喬納都呆住了。
整個會議室裡除了伊諾克外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你……你確定?”喬納說道。
伊諾克·諾恩是瘋了不成?
他也算是從大老板時代就一直跟過來的老員工了,公司裡的和公司外的事務都多多少少參與過,就這麼把他放出去?
他就不怕自己泄露內部情報嗎?
“哦,對了,你也不必急著找下家。”伊諾克放下了咖啡杯,“以前你在你的大老板手下做過不少不那麼合法的事情,證據我讓星鴉整理好了
,回頭我會交給警方的。”
他頓了一下,嘀咕道:“上次存了戈登的號碼,竟然還真派上用場了。”
喬納瞬間臉色慘白。
“你——你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記得這些事情?
他不是已經失憶了嗎?他應該不知道那些“證據”才對!
伊諾克懶洋洋抬眼滿頭大汗的喬納:“怎麼?”
“不,老板……我,我做錯了什麼嗎?”喬納聲音發抖,剛才的氣定神閒完全消失了。
當初跟著大老板的時候,他確實做過不少越線的事情,這在他們這個圈子裡很正常,但若是放到法庭上,每一件都足夠讓他在監獄裡好吃好喝十幾年。
大老板死後,他們乾過的那些事情證據全都到了小老板的手裡。也正因為如此,他們處處受製,把柄在彆人手上,他們隻能繼續呆在崗位上為這位喜怒無常、性情古怪的小老板辦事。
他們其實都很清楚,既然進了諾恩公司最核心的圈子,那就隻能死在這個圈子裡。
“你做錯了什麼,不該來問我呀。”伊諾克說道,“我現在可管不到你了。”
喬納被伊諾克那與過去無異的冰冷眼神一盯,心理防線瞬間崩潰,當場嚇得涕淚橫流,連忙衝到伊諾克的麵前,整個人癱在地上,懇求道:“彆這樣,小……不,老板,求您了,我為公司流過血的,大家都在這裡看著,你不能就這樣把我丟出去——”
伊諾克略微側過了臉,克拉克立刻會意,拉著他的輪椅往後退了兩步。
伊諾克說道:“是啊,你為你的大老板流過血,可沒為我流過。而且……”
伊諾克隨手從桌上抽出一份文件,扔在了喬納麵前:“這家公司的開發團隊負責人上周被撞成了植物人,直接導致公司旗艦產品的開發進度滯後,讓對手公司成功占據了先機——這事兒是你乾的吧?畢竟,這對手公司是我們投資的呢。怎麼說?你拿了多少好處?”
喬納顫抖著手撿起了地麵上的那份文件,臉色更加慘白。
會議室裡麵的其他人麵麵相覷。
——這家夥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越過老板做事!他真以為老板失憶了,就相當於失權了嗎?
“你既然想要我管你,做這件事情之前為什麼不彙報?”伊諾克語氣冰冷,像是北極刮來的凜冽的風,直往每個人骨縫裡麵鑽,“你覺得我失憶了,就可以被當成傻子糊弄是嗎?”
一直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不存在的克拉克猛地抬起眼,看向伊諾克。
喬納聲音都在發抖:“我這全都是為了我們公司……”
“不,你不是。”伊諾克說道,他嗤笑了一聲,“手腳不乾不淨,還敢說是為了公司。”
他像是徹底失去了耐心一般:“行了,你出去吧,隨便找個地方吃點好的。”
“不,不要這樣,老板,求求您了!求求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喬納知道自己如果走出了這扇門,自己的下場要麼就是被抓進局子裡,要麼就是失去了諾恩公司和特洛維卡家族的庇護,被尋仇之後橫死街頭。
至於他手裡有的那些情報,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根本不會有人在乎。伊諾克·諾恩此人本就狡猾至極,當前的實際掌權者星鴉也是特洛維卡家族陣營,兩人形成了堅不可摧的隔斷,決計不會讓像喬納這些曾經隸屬於他父親的人接觸到真正的核心機密。
他求助般看向會議室的其他人,然而所有人都不敢直視伊諾克這邊。
他們突然都意識到,老板還是老板。
無論是不是失憶了,他都是老板。他的體內始終流淌著特洛維卡家族的血,那溶解著烈火、美酒與獸性的鮮血。
“吵
。”伊諾克皺了皺眉,手指輕輕一動,喬納就像是一顆被球杆擊中的棒球般直接以拋物線倒飛了出去,摔在了會議室的大門外麵。
“嘭!!!”
伴隨著一聲巨響,那扇大門就這麼自己關上了。
整個會議室都因為這一聲巨響而顫動了一下,隨後,陷入了一片死寂。
伊諾克揉了揉自己的手指,眯著眼睛笑了起來:“啊,好久沒用了,還以為荒廢了呢。”
所有人噤若寒蟬。
——老板失憶了不僅沒有變得軟弱,甚至連他那可怕的超能力也沒有絲毫退步!
“好了,我們繼續吧。”伊諾克從口袋裡掏出了一份皺皺巴巴的名單,“讓我看看下一個背著我乾壞事的人是誰。”
話音未落,會議室裡麵有幾人陡然臉色刷白!
……
會議結束了。
克拉克握著伊諾克冰冷的輪椅扶手,把他推出了會議室。
直到現在,他依然有一種令他感到脊背發涼的不真實感。
就在剛才的會議上,伊諾克直接把六個高管掃地出門。與其說那些人是諾恩公司的高管,倒不如說曾經都是他父親手下做過不少壞事的惡犬,本身對伊諾克就不怎麼忠誠,這次趁著他失憶了便開始試圖反噬,結果卻被輕而易舉地鎮壓。
令克拉克感到脊背發涼的,是伊諾克在會議上所展現出來的果斷和冷酷,以及他即使在微笑著也無法遮掩的嚴酷殺意。
是啊,他失憶了,而且在失憶之後遭到了布魯斯他們長時間的軟禁,基本與外界隔絕,就連他最得力的助手星鴉也因為重傷,在床上躺了很長時間才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