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的歲數大了,身體還能稱得上硬朗,但腿腳卻不好了。
三步並作兩步,封西雲和陸沅君一起踏進了金家宅院的門檻。
“姑母!”
封西雲的情緒似乎也不錯,封家的長輩裡,也就剩姑母和他最近了。
封西雲的姑母緊緊的拉著侄兒的手,拍了拍後眼裡頭帶了點淚光。
“我過的好,姑母不用擔心。”
封西雲在老夫人開口前先報了平安。
“前幾天報紙上的事,是我自己主動進去的。”
他進了巡捕房的事,在洋人奇技淫巧,電話的幫助下,一夜之間就傳到了滬上。
他被關三天的消息,滬上登報比運城還要早一天呢。
不想姑母擔心,封西雲先報起了平安。
但金夫人開口卻沒想問這個,她按著侄兒的手,雙唇因激動而不住的顫抖。
“你那未婚妻呢?”
比起封西雲下大獄來說,金夫人更在意這個。
把後頭關於自己為什麼去巡捕房的解釋生生咽進了肚子裡,封西雲側過身,後頭的陸沅君出現在了金夫人的視野之中。
“姑母。”
陸沅君上前一步,看到金夫人還是寬袍大袖以後,按著記憶中的老禮,膝蓋微曲打了招呼。
金夫人在見到陸沅君的時候便立刻放開了侄兒的手,一把將陸沅君拽了過來。
到底是將門虎女,要過六十大壽的人了,手上的力氣還這麼大。
金夫人像是不敢相信一樣,拽著陸沅君的手捏了又捏,把陸小姐的手都捏紅了方才作罷。
合著是真的,西雲的未婚妻確有其人。
金夫人多年來心中的一塊巨石終於放了下來,侄兒不會到死都是孤家寡人了。
當初她那弟弟,也就是封家的老帥,一輩子就毀在色字上頭了。
她怕侄兒跟著親爹走叉了路,就把封西雲接到了滬上來上中學。
在金夫人掛在嘴邊‘看看你爹,腿都爛了’,和現代中學的教育下,封西雲的確沒有染上逛窯子,和捧戲子的壞毛病。
雖然也跟著他那些同學們去做一些□□啊,示威啊,偷偷摸摸打吹黑哨的洋人這類事,但畢竟沒有像他爹一樣,早早的就染上花柳病。
故而金夫人一直以為她在封西雲的教育上是成功的,即便封西雲上的是男女混和的中學,卻從來沒有花邊新聞。
碰上有人來給說親了,金夫人還要替封西雲解釋。
“西雲是新式青年嘛,新式青年都講究個自由戀愛。”
等遇到中意的姑娘,西雲就會娶親了。
可誰成想這一等,封西雲都二十七了。
當初和他一起上中學看球賽,打洋人裁判混小子同學們,該成親的也成親了,該坐牢的也都坐牢了。
就剩下西雲一個人,是又沒坐牢,還又沒娶親。
有一段時間,金夫人甚至以為侄兒是不是好南風了。
金夫人對封西雲的婚事操心的要命,半夜都要驚醒,夢見自己的弟弟封家老帥站在她的床頭,問。
“好姐姐,封家是不是要絕後了?”
每次夢到這個,都會讓金夫人從床榻上坐起來,一身一身的汗。
自己的弟弟有那麼多女人,也才留了封西雲一個孩子。
侄兒要是真的一輩子不娶親,以後她下了地,見著自己的弟弟和家裡的長輩們,該怎麼說呢?
好在這些困擾著金夫人寢食難安的問題,被陸沅君的出現驅散了。
“好好好!”
此刻金夫人的眼角掛著兩行熱淚,拍著陸沅君的手。
生怕她跑了一樣,金夫人死死的拽著陸沅君,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邊兒。
“要不我不過壽了,給你倆辦親事吧。”
金夫人環視了宅院裡一周,到處張燈結彩,熱鬨非凡。
廚子,戲班子,裁縫,什麼都請好了。
夜長夢多,金夫人以為得趕緊把封西雲的親事給辦妥了。
她望著陸沅君,模樣好看,身條也順,瞧著氣質也像個讀過書的。雖然出身上差一些,但這年頭也不講究那麼多了。
瞧著她跟封西雲站在一起,怎麼看都是一對良人。
金夫人抬腳踢開攔路的封西雲,熱絡的拉陸沅君往宅院裡頭走。
“到嘴的鴨子可不能讓飛了。”
金夫人嘀咕著。
“姑母您說什麼?”
陸沅君沒有聽清,小聲詢問。
“沒什麼,沒什麼!”
陸沅君沒有聽見,封西雲可是聽見了。
他捂住了陸沅君的耳朵,給姑母使著眼色,生怕她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