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少帥。”
季泉明衝這封西雲點點頭,隻當打過招呼。
陸沅君的目光隻在屋內掃過一遍,空蕩蕩的亭子間沒有彆的擺設,掃一遍就能看的透徹。她瞧見了桌上放著的書本,下頭壓著一份報紙。
推開了季泉明,陸沅君側身走到了桌前,把報紙抽了出來。捏在手裡,朝著季泉明甩了甩。
“季先生,你仔細看。”
季泉明被人叫了許多年的先生,有人喚他的名字都不習慣了,非得加個先生才能舒坦。可這稱呼從陸沅君的嘴裡說出來,季泉明渾身上下不痛快。
仿佛自己當不起這個稱呼一樣,如坐針氈。
他順著陸沅君手中的報紙看了過去,拍照的人手藝不錯,把封西雲拍的清清楚楚,半點沒有模糊。
聽說用的是一位徽商做的相機,最新的技術,曝光的時間縮短到了一瞬,照出的人還清晰極了,洋人看了都嘖嘖稱奇。
有什麼值得仔細看的?
就是從外頭弄堂裡找個七八歲的孩童來辨認,照片和封西雲對比之下也能看出一個人來。沒什麼值得自己仔細看的。
季泉明彆過頭麵對封西雲,開口極為生硬:“封少帥敢說上頭不是你?”
看你敢不敢睜眼說瞎話。
封西雲搖搖頭,又覺得不對,連連的點了點。
“是我。”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季泉明轉過頭來,朝陸沅君聳了聳肩,還有什麼可狡辯的呢?事實上,季泉明的覺得陸沅君的膽子真是大,明明自己理虧,竟然還敢找上門來。
也不知是從什麼地方打聽到了自己的住處,想來是封西雲手眼通天。
陸沅君翻過報紙瞧了一眼,另一手點在了照片中封西雲摟在懷裡的女人身上,再次提醒道。
“季先生,你看看清楚。”
“一個女人,後頭還有百樂門的霓虹燈。”
季泉明看的清清楚楚,這張照片他看了許多遍,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男人。
陸沅君歎了口氣,男人看東西可真是馬虎,即便自己已經提醒到這種程度了,季泉明仍然是個睜眼的瞎子。
陸沅君的手點在了照片裡的女人身上:“衣服。”
如果說到了這種程度,季泉明還不能理解她的意思的話,陸沅君就隻能慶幸洛娜不在這裡了。
“衣服?”
季泉明皺起眉頭,衣服有什麼可仔細看的?總歸就是旗袍而已嘛。
在被陸沅君提醒過以後,季泉明剛想說看啥看的時候,忽然覺得報紙上的衣服有些眼熟。再一細看,跟陸沅君身上穿的這件一模一樣。
難不成照片上的人是陸沅君?
季泉明搖搖頭,往後退了一步。然而亭子間裡頭實在是太過窄小,季泉明跌坐在了他硬木板床上。
“一樣的衣服怎麼了?”
滿大街的成衣鋪子,指不定你們就買了同一件呢,就為了混淆視聽也說不定。
“知道你就會這麼說!”
陸沅君把報紙放下,拿出了自己帶來的另一份報紙。
上頭說的是紅舞星曼麗離開老東家仙楽斯,佳人離了滬上,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呢?反正筆者是不會再去仙楽斯了。
這份報紙說的是曼麗被霍克寧挖牆腳的時候,用了巨幅的版麵印了曼麗的照片。為了彰顯佳人的本色,還特意找人繪上了顏色。
烏黑油亮的長長卷發垂在胸前,遮擋住了大半的臉頰,隻是一個側臉的剪影,卻仿佛能叫人看到紅舞星的風情。
不管誰看到這張照片,都會忍不住由衷的感慨,怪不得能做紅舞星啊。
陸沅君擔心季泉明看不出來,還撥弄了一下自己的短發。
季泉明這才明白過來,封西雲摟在懷裡的女人是短發,曼麗是長發,咋看也不是一個人嘛。
“彆家報紙可沒有把封西雲和曼麗搭在一起,我勸先生以後嚴謹一些。”
陸沅君見季泉明臉色鐵青,把報紙收起,隨手翻了翻他放在桌上的英文詩集。
“寫文章也好,治學也罷,都要嚴謹一些。”
身為讀書人,陸沅君此時的攻擊就非常有力了,季泉明羞的不敢回答。
半天後才憋出一句:“我會公開給封少帥道歉的。”
本以為自己終於能一口惡氣,季泉明沒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散布謠言的人。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他可以娶小妾,卻不能說瞎話。
“我會給封西雲公開道歉的。”
怕陸沅君不相信似的,他又一次強調了一遍。
“道歉就算了?”
陸沅君上前一步,彎下腰咄咄逼人。
“那你說怎麼辦嘛……”
季先生縮著脖子,早沒了先前的威風。
拍了拍季泉明的肩頭,陸沅君笑容和善。
“你寫的不錯,能不能幫我個忙?”
“什麼?”
季泉明抬起頭,與陸沅君四目相對,總覺得她沒懷著好心思。
“盛玉京,三天後頭一次在滬上登台,你給我照成天仙那樣誇。”
陸沅君的確也沒安好心。
季泉明:可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