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麼都在說,李市長家裡頭有東洋人!”
陸沅君擺擺手,靠回了椅子上去。
“李勳來家裡頭肯定有東洋人啊,他老婆就是瀛洲人,天天穿著和服,去年給相機廠剪裁的時候,不是領著給人們看過了麼……”
誰家有東洋人都稀罕,唯獨李勳來最正常。
不過她也得安頓安頓李勳來了,這種特殊情況下,彆讓他妻子出門了。陸沅君自己出門都提心吊膽的,怕彆人因為前線吃緊遷怒於她。
李勳來的老婆如果穿著那身和副滿運城的轉悠,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嘛。
“小姐!”
見陸沅君坐了回去,丫頭一時心急,連太太的稱呼也忘了。
拽著陸沅君的袖子,把她拉了回來。
“夫人天天跟李家的續弦太太打牌,我自然是認識李市長的瀛洲老婆的!”
小姐把我想成什麼樣了?糊塗蛋麼?
“李市長家裡頭住著一個東洋男人,拉黃包車的師傅親眼看見的!”
穿著瀛洲人的衣裳,腳下踏著一雙走路嘎嘎響的木屐,頭發花白,五十上下的年紀。
鼻子下頭嘴唇往上,蓄著一撮四四方方的小胡須,眼睛小小的眯縫著,張嘴說的是什麼控你起哇,肯定是個東洋人,出不了錯的。
男人?陸沅君終於生出了幾分警惕。
李勳來娶的舞女是從霍克寧的花花世界裡出來的,而做舞女的東洋女子,基本都是苦人家出身。
去吃李勳來的酒席時,霍克寧還一邊喝酒,一邊說過這個舞女的經曆。
家裡頭窮,跟著父親母親到了華夏,想在這裡謀點錢財,他日衣錦還鄉。但沒成想,夫妻二人在船上就染病死了。
一家三口人從東洋上船,到了華夏的口岸,就剩下了她一個。小姑娘沒有活路,就去做了舞女,借著她身上的異域風情,不久便走紅了。
再往後就被霍克寧挖了過來,當台柱子才半年多,便嫁給了李勳來。
總而言之,李勳來是沒有東洋老丈人,也沒有東洋小舅子的。
眼下這個時候,一個東洋男人住進了李市長的家裡頭,怪不得運城的百姓們在街頭巷尾嘀咕,任誰來看都是不合常理的。
電波裡和報紙上說,被瀛洲人攻陷的地方,無外乎三種人。
第一種,像韓司令一樣,收拾細軟逃跑的。
第二種,像封西雲一樣,明知差距,卻還是硬著頭皮去戰的。
還有一種,當瀛洲人入城以後,立刻轉變陣營,穿上了一身偽軍的皮,當起了漢奸的。
若仔細回想來看,李勳來此人不管做什麼,都對瀛洲的做法極為推崇。
抽煙抽東洋牌子的,喝酒喝東洋的,家裡頭吃飯,放著八大菜係的廚子不選,非得吃什麼蘸醬油的生魚片。
就連老婆,都取了一個東洋的。
“嘶……”
陸沅君咬著下唇,愁眉緊鎖。
李勳來該不會有彆的打算吧?這會兒西雲在前線作戰,運城作為後院兒萬萬不能起火。
若是腹背受敵,兩麵夾擊,西雲就是降龍伏虎羅漢下凡,也沒有絲毫的勝算。
“我的衣服呢?”
陸沅君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伸出一隻手。
“拿我的衣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