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把李勳來給委屈壞了,身上的傷口仍在往外滲血。他身上雖然沒有什麼致命傷,大小傷口幾乎遍布全身,光是屋裡的玻璃碎片,就紮進肉裡好幾塊。
運城最近的天氣暖了,衣裳穿的也少了,玻璃碎裂碴子四下飛濺的時候,薄薄的一層衣裳根本無法作出任何的阻擋。
“弟妹啊,田中醫生的事情我瞞著你是不對。”
李勳來拍著胸口,手腕處的細小傷口已經結了血痂,和塵埃混合之後,呈現出了深棕色的肮臟顏色。
他抬起另一隻手,往頭頂指去。
“這可不是我能左右的啊,咱們運城一向是我管生活,封西雲管軍事的。”
飛機轟炸運城,他李勳來怎麼可能知道嘛?你要說問運城的下水道能容納多大的雨量,這個問題的答案李勳來倒是知道。
陸沅君扭過頭,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的司機,用眼神無聲的詢問。司機點點頭,市長在這點上沒有說謊。
少帥還在運城的時候,見李勳來張口東洋,閉口瀛洲,吃穿用度都按著洋人的法子來行事,不敢放心的把這些事情告訴李勳來,大小軍務都避著他的。
“太太要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恐怕還得城外駐軍的地方問李副官。”
陸司令留下的隊伍,封西雲隻敢交給李副官來帶。
“走!”
陸沅君今天不得一個答案不罷休,轉身走到汽車邊上,拉開了車門就坐了進去。
李勳來跟司機拱了拱手,表示自己還得回家看看老婆怎麼樣,就不跟著了。司機歪了歪頭,覺得李市長說話在理,換了他要是有老婆,肯定也得先回去看看老婆有沒有受傷的。
李副官在城外駐軍的地方偏僻的很,運城後山的腳下,山坳坳裡頭,拐十八個彎彎繞才能找見人。
兩年的時間裡在後山裡又挖又建的,和封西雲在時駐軍的地方天差地彆。封西雲駐軍的地方,隻要是長著眼鏡的人,都能看見。
而李副官在山坳坳裡的隊伍,非得是自己人帶路,方能找到。陸沅君去了幾次,也沒有記住。曲折蜿蜒的山路看不到儘頭,日頭升到了頭頂豔陽高照,天氣熱了起來。
如果不是自己幾次三番的確認,陸沅君都要懷疑李副官會不會跟天橋底下那群變戲法的彩門江湖人有什麼關係,不然上哪找這麼隱蔽的地方。
汽車的速度降了下來,司機停在了一處山路的轉彎處,從車上下來。轉身麵向一旁空無一人的懸崖,手上做了好些個陸沅君看不懂的動作。
石頭縫裡長出了一株枝葉茂密的鬆樹,枝葉顫了顫,陸沅君將手伸出窗外,卻沒有察覺到絲毫的風。
“砰砰!”
懸崖上方的鬆樹裡傳來了兩聲槍響,驚的山中不少鳥兒四處亂竄飛起。
司機坐回了車裡,載著陸沅君繼續往山坳裡前行。
進了山坳之後,陸沅君瞧見隊伍整裝待發,人人手中都拿著槍,一副要找人拚命的模樣。一過關卡,便有人上車來給陸沅君他們帶路,好一番繞,在天色轉涼的時候,才見到了李副官。
“豎子賊人!”
李副官跟過封家兩位大帥,年紀雖然不大,說話卻像是老帥一樣,罵人也不用白話文。
他將電話掛斷,拿著地圖走了出來。
“夫人,我萬死。”
李副官說著就要跪下給陸沅君磕頭,城中動靜他自然也聽見了。李副官看到濃煙的時候,恨不得自己長了翅膀把天上那個鐵疙瘩給拽下來。
“我有負少帥,您斃了我吧!”
陸沅君趕緊把人攔了下來,與其跪下謝罪,還不如把事情說清楚,到底是什麼人,在運城撒野。
斃了你,運城是我陸沅君能帶隊伍,還是李勳來可以?
“飛機是誰的?”
東洋人被封西雲咬在了前線,絕不能飛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李副官不敢跟陸沅君掙紮,太太一扶就站了起來。他雙手將地圖在桌上鋪開,從腰間的槍套裡解出了槍,啪的一聲壓住了地圖的邊角。
“太太你看。”
封西雲領地前有韓司令,後有陸司令。旁邊兒還有一處小隊伍,平日裡並不起眼,根本無法和封西雲或是陸司令抗衡。
“這人姓苟,活生生他娘的一條惡犬。”
李副官的指尖敲在那一處,給陸沅君介紹起來。
古來就說,作戰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全國上下的大小隊伍,誰手裡有多少槍,有多少門迫擊炮算不過來。誰要是有飛機了,這東西可藏不住。
“前幾年有個叫田中什麼的東洋人,給這個狗東西送了一架飛機,全華北沒人不曉得。”
搶地盤的時候,那人都會先把飛機放出來,炸上一片再派人來。
以至於雖然隻是一處小隊伍,陸司令和封西雲,都沒能把這塊硬骨頭啃下來。
“混賬東西,趁著少帥在前線跟瀛洲人打仗,他竟然敢使陰招!”
李副官的牙咬的哢吱哢吱響,明日這事傳到彆處,可是要頂著舉國上下的吐沫星子,一輩子都彆想抬頭了。
然而李副官再氣,這會兒也不能真的帶著隊伍去這位地盤兒打仗,還得替前線的封西雲考慮。腹背受敵,兩麵夾擊,絕對沒有好結果。
“叮——”
李副官正罵人的時候,屋內的電話再次響了起來。瞧李副官沉默著點頭的模樣,應該是他的上峰。
“太太在這裡,少帥要和太太說幾句嗎?”
安頓完了軍務,李副官開口詢問起了聽筒那邊的人。
陸沅君聽到少帥兩個字,扶著椅子轉過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