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的都不說,被世人唾罵也好,老婆們改嫁也罷,他給自己的墳頭還沒選好呢。
要是在這兒被打成篩子,叫野狗叼了吃了,就壞了家裡頭的風水了。無法庇護兒女不說,怕是家裡得成絕戶,就算自己的姓氏不好聽,可也不能斷了不是?
“把槍放下,陸家許給你什麼好處,我三倍給你。”
比起外頭的人,苟團長更在意什麼時候能讓隨從放下手中的武器。
每向前走一步,腳下都會踩上什麼黏膩的東西,抬起腳的時候,鞋底子上還會沾上它,再落下時輕微的彈起。
他甚至不用低頭去看,也能猜到腳下的奇怪觸感來自於什麼,無外乎就是些四濺的碎肉罷了。
苟團長打了十幾年仗,因為他的兵少槍不多,大多的時候都是打敗仗。見多了中槍的,中刀的人,戰場上嚇人的東西多了去。
就從眼下來看,他和槍的距離隻有兩米。如果這個糟老頭子用它枯樹枝一樣的手指扣下扳機,那自己根本沒有躲閃的機會。
且不光如此,這麼近的距離,即便有陸大頭的閨女擋著,子彈也會要了他的命。子彈落在他的頭上,半個腦袋都會炸裂開來,紅的白的,稀的稠的,都會碎一地。
子彈要是落在他的胸口,衝擊的力度除了會在他的胸口開一個猙獰的血洞之外,裡頭的內臟都會在一瞬間爆出來。
指不定心掛在凳子上,場子吊在帳子頂。
除非對麵的老漢不長眼睛打偏了,否則自己的死相是絕對不會好看的。腳下的奇怪觸感沒有消失,提醒著苟團長,陸沅君帶來的隨從老眼不曾昏花,這個距離是不會失手的。
“放下槍,我們一切好商量。”
庫兵老張是頂了旗人的名號做了庫兵,從小練的就是後門兒的手藝,沒讀過書。可他離開銀庫以後跟在吳先生的身邊,什麼新鮮玩意兒都見過。
炸藥,槍,跟砒霜不同的西洋毒藥,原本他一輩子都沒有可能接觸的東西,吳先生帶著他都見識過了。
官老爺們貪汙個幾萬兩雪花銀隻是自罰三杯的罪過,但他憑自己的本事偷幾錠銀子,就是在菜市口砍頭的死罪。
他雖不曉得自己的名字怎麼寫,可跟在吳先生的身邊,耳濡目染久了,也能說幾句關於德賽兩位先生的進步語錄。
如果不是吳先生不要他,他自己倒是願意跟在少爺身邊兒一輩子的。
庫兵老張看著對麵向自己求饒的苟團長,還有被苟團長拿來擋槍子兒的陸沅君,權衡再三,也沒有此刻在運城裡的少爺對他來的更重要。
把自己從大牢裡帶出來的陸沅君,才見了幾麵而已,對身上背了不少性命的老張來說,死就死了,指望他良心不安,不可能的。
苟團長看見站在他對麵的老漢眼神突變,拿著槍的姿勢也生出了變化,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打了十幾年的仗,他有種強烈的預感,這個二老漢瘋求了,完全沒有被自己說服。
“十倍!”
苟團長的身體僵直,帳子就這麼大,四條腿的馬跑不過四個輪子的汽車,兩條腿的他也跑不過子彈呀。
被苟團長扛在肩上的陸沅君身後一冷,她還不想死在這裡,手中握著匕首,是她唯一能夠逃脫的機會了。
陸沅君閉上了眼睛,改用雙手握住了匕首的後端,腰腹上用力,兩臂高高的舉起。
“撲哧……”
匕首割裂了衣服,刺透了肌膚,在一瞬間沒入血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