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兩個字剛剛出口, 後麵的半句淹沒在了他扣下扳機後發出的槍聲裡。
子彈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飛了出去, 衝破了風和重力的阻攔,和士兵預期的一樣,撞在了東洋軍人的麵門之上。
半邊腦袋應聲炸開, 在整個人倒下之後,他的胳膊仍然和站立時一樣舒展著。
說書先生要耳朵舌頭都好使, 說書先生的兒子不光能學貓叫狗叫, 耳力一向好。
因著槍口在他身邊, 子彈出膛的時候壓過了同伴的後半句話。
但他望著那邊院子裡倒下的東洋軍官,也能猜到身邊的戰友究竟說了些什麼。
團長把子彈多分給這個人的時候, 他們還不服氣呢。這次如果他有命回去,一定要跟大家豎起大拇指,團長是識千裡馬的伯樂。
男人把槍收好, 同伴豔羨的眼神落在了他的麵門上, 臉頰開始發燙。
小院兒裡的東洋人端起槍,兩兩貼著後背, 四處張望尋找著子彈的來源。
“咱們的人來了!”
站得高看得遠,換下軍裝穿上了尋常百姓衣裳的運城守軍, 雖沒有草地裡白淨的羊來的顯眼, 可趴在屋頂上,他依舊發現了。
抬手往不遠處指去,一隊人踹開了小院兒的大門, 端著槍闖了進去。
他倆人從屋頂爬下來, 跑著到小院去的功夫, 那一隊人已經將東洋人製服大半了。
槍聲一響就要速戰速決,解決完了院子裡的東洋人,穿著便裝的守軍背起陸沅君和李勳來,迅速的逃出了院落,四散開來不見了蹤影。
彈藥消耗的太快,若等東洋人聽到槍聲趕過來,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背著陸沅君和李勳來的兩個士兵瞥了一眼遠處化艸世界的霓虹燈牌,互相交換了目光,拐到了另一條並不通往那裡的小巷。
陸沅君的腿上受了傷,已經完全沒法子自己站立行走。腦袋因為疼痛成了混沌的一團,可她在發現路線不對後,立刻清醒了。
“我們去哪?”
背著她的士兵雙腿健壯,腳下虎虎生風,肩頭扛著一個人奔跑氣息仍舊均勻,胸口也沒有劇烈的起伏。
“太太,你和李市長受了傷,霍經理那邊沒有醫生,我們得換個地方。”
換個地方?
換到什麼地方去?聖彼得醫院也是運城百姓的一個安置點,但幾天前也被東洋人攻陷,連黃頭發的洋大夫也一一槍決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太太和李市長的傷需要靜養。”
背著陸沅君的士兵往巷口瞥了一眼,瞧見了一輛扔在路邊兒的黃包車。
折回巷口裡,把陸沅君放在了車上,雙手抓起黃包車上的杆子,腳下生風又跑了起來。
“現在主城裡找不出比冀北大學更安全的地方了。”
吳校長拿出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本事,帶著化學係的學生們趕配出了許多土炸彈,埋在了通往冀北大學各個方向的路上。
土炸彈和地雷不同,東洋人掃雷的那個鐵圈子根本找不出來,還炸死了好多瀛洲人。
如今東洋人掃街的時候都刻意繞過冀北大學那一片,地上散落著他們所謂帝國軍人的屍塊,也沒見誰敢過來撿回去安葬。
吳先生辦學二十餘年,老來老了,還是逃不出被牽扯進戰爭之中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