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場麵其實有些怪異的,所有人都沉默著,仍然小心翼翼地看向樓道之中的少年和怪物。
在情況未明的時候,誰敢打草驚蛇。
“你說他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還是不是活人了?”莫蒂費爾身邊的人好奇地問。
莫蒂費爾平靜地收回視線,搖頭:“不清楚,見機行事就行了,要不了多久執政官他們的直升飛艇就要到了,我們也有機會離開這個鬼地方。”
“現在我們和怪物們井水不犯河水,但是那些怪物們突然會反水也說不定。”
許多人胡亂猜測著,實際上他們也是軍校中碩果僅存的幾位了。
牆壁搖搖晃晃,被怪物們撞倒了,驚嚇到一部分人,那些怪物們發出古怪的聲音,應該是在嘲笑他們。
但是好歹沒有丟了命。
“現在的情況非常荒誕——我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怪物圈養起來的玩具,也是食物。”
“就看我們等會兒能不能有機會逃走了。”
可惜他們這群人是很慘的,不但沒能逃走,最後竟然被怪物們一並綁了起來。
沒被殺但也沒有放跑,全都扔在了一個地方,就在軍校裡平時開展訓話演習的廣場。
反抗是反抗不了的,怪物們的手段千奇百怪,抓人的方式也層出不窮,不管是躲在哪裡,都能被它們給挖出來。
坐在廣場中間的人麵麵相覷,發現都是些熟麵孔。
他們嘴裡還都被塞著用來堵嘴的棉布,免得他們張嘴串通逃跑,但那棉布就是很隨意地讓他們咬著,趁這些怪物不備就能吐出來,根本沒什麼堵住的必要。
結果怪物回來之後看見了,二話不說揍了吐出棉布的人一頓。
吐出棉布的人又默默地給咬了回去。
他們用眼神交流著現在的情況,之後又該怎麼辦。
怪物們將他們團團圍住,就算是他們當中有人生得七竅玲瓏心也無用功之處,而且他們學校最強的那位教官和學生阿米裡都被綁在了這裡,看上去也沒逃跑的可能了,更彆提他們了。
能逃走的機會實在渺茫。
看來這一回注定是要全軍覆沒了。
不少人臉色慘白,已經灰敗過去,垂著腦袋等死。
莫蒂費爾深邃的眼眸盯
著最前方高台的一角,倒是不像其他人那樣垂頭喪氣,他的眼睛像是被陽光照耀著的大海,是一種澄淨的藍。
他心中有一種莫名的預感——他們不會死。
就像是照應著他的想法一般,原本簇擁在一起的怪物們就像是摩西分海一般,開辟了一條兩人寬的長道。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抬起腦袋。
少年踏著這條路,穩穩地走過來,一直走在平時領導發言的圓台上站著,沉靜地望著他們。
他的眼眸就像是水一樣柔軟溫和,仿佛能夠包容一切。
那張美麗的麵孔在猙獰恐怖的怪物堆之中更是美得驚人,看到這一幕簡直倒吸一口涼氣,這是獨特的視覺盛宴。
如果不是嘴巴裡麵被棉巾塞住了的話,這些人恐怕就要將時蕤這兩個字錯愕地脫口而出,可是對方和之前的姿態有著顯著的差彆。
可這群軍校生不蠢,不管對方是不是之前那個時蕤,現在地位攻勢差距懸殊,他們當然是要乖乖地伏低做小了。
時蕤開口了,他一說話就直擊要點:“我會讓你們活的,這是我的承諾。但我也會在這之後向執政官要個保證,讓他永遠都不要來打攪我們,驚擾到我們的家園,否則R0914星會被我們踏平。
他沒什麼表情地說著這句話,仿佛是在念著一句沒有感情的台詞。
但是沒有一個人敢輕視他的這句話,怪物們有這個能力。
滄瀾軍校的運氣也有點兒差,領導人好巧不巧的,將學校建在了怪物之都的正上方,這裡麵曾經是一家研究所用來研究宇宙之中各種奇怪種族的基因。
因為涉及了人體實驗還有各種倫理問題,理所當然被查封了。
研究所被查封後還沒來得及毀掉就碰上了國家和國家之間的戰爭,於是摧毀它的事就耽擱下來,後來研究所自己就陷入了休眠狀態之中。
直到今天塵封的一角被掀開,滄瀾軍校淪為怪物盛宴的容器,教官和學生成為怪物的補品,眾人才知道這是一個多麼危險恐怖的地方。
大家聽著時蕤口中“我們這兩個字,明白了他的立場,也似乎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味。
之前對這些怪物同樣避如蛇蠍,麵色蒼白的少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樣的轉變,竟然是把它們當成自己
的孩子一樣愛護照顧。
麵容還是嬌俏美麗,好看得驚心動魄,一如既往讓人心神馳往。但是成長了許多,沒有那麼慌張害怕,哪怕是這種大場麵也能從容應對,神情柔和。
這樣的光景倒是讓不少人心中突突直跳,他們不是害怕的。
而是激動和神往,莫名就覺得這樣的少年簡直高貴美麗得難以靠近,就像一柄鋒利的長劍直插心竅,深鑿般留下重重的痕跡。
美麗強大又包容,簡直是戳在柔軟心臟上的引誘劑,無一不為之心悅誠服。
直升的飛艇聲在頭頂響起來,那動靜震耳欲聾,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
不管開著飛艇的人現在是怎樣的目眥欲裂,看見下麵大片大片的怪物毛骨悚然,但是一見終於能逃離這裡,在怪物堆中的“戰利品們麵上都露出慶幸的神色。
在一番交涉之後,他們可以總算離開。
唯獨法布勒斯和阿米裡沒走。
有幾個玩家心知這兩位可是高級蟲族,現在看他們的動靜,看來是就是正主無疑了。
他們畏懼害怕那些怪物,這兩隻高級蟲族可就未必了。
莫蒂費爾提醒發怔的一行人:“走吧。
他們才恍惚回神,趕緊坐上了直升飛艇,借著蒼茫的夜色,在混沌之中遙遙望著那位少年。
美麗聖潔的少年就這樣靜靜地站在怪物之中,被它們神聖地朝拜跪伏。
離得遠了,隻能看見大片起伏的黑,之後就再也看不清了。
【軍校大逃亡·完】
時蕤睜開雙眼,躺在柔軟的床榻上。
他回顧遊戲中的三天經曆,沒想到他在跟法布勒斯說他要那些人活之後,記憶就通通還給了自己。
【我知道那些怪物都是第二軍隊的戰士們假扮的,那我就不覺得可怕了。】他還記得自己當時是這樣說的。
誰會畏懼自家孩子扮成的怪物呢?
還在裝模作樣飾演係統的法布勒斯當時微微一笑:【您說的很對。】
他一醒,法布勒斯和阿米裡就緊隨其後地睜開雙眼:“陛下。
阿米裡膝行過去幾步,臉頰貼在時蕤的掌心上,金色眼瞳粹著柔情蜜意:“陛下,您還滿意這次的表演嗎?
他們還算是收斂了
,前麵鋪墊到結束,又擔心媽媽實在太過害怕,於是隻能加快進度,更多的還是像狂歡般依戀在時蕤身旁。
時蕤起身,沒有說話。
阿米裡原本討賞微笑的麵孔漸漸變了,他的唇角慢慢壓平,向下撇了幾分,眼尾也開始如小狗般下垂,整個人都要輕輕地碎掉了。
“媽媽,您不喜歡嗎?”
如果他有耳朵,現在都已然垂成了飛機耳。
時蕤皺了皺自己的鼻子,嬌嬌地說:“你們這一回真的有點嚇到我了。”
雖然後來記憶回歸,知道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受到傷害,便放縱了一回,還依著他的那些“怪物”孩子們,陪著他們永遠沉入了那怪物的國度。
不過前麵受到的刺激驚嚇可不算是假的,在衛生間的經曆讓他現在回憶起來心臟都怦怦直跳。
阿米裡臉上本就沒有幾分的血色現在更是消失殆儘,他是物理意義上的快要碎掉,連麵孔上的人皮都要脫落幾分,幾乎露出內裡的漆黑蟲子外殼。
他的眼睛變得沒有任何光亮,可憐得就像是下一秒就會被主人丟棄的小狗一般。
時蕤用手蹭了蹭他的臉龐,就算已經觸碰到了蟲子冰涼的外殼也麵不改色:“但是沒關係,我還是得承認,你們依然很優秀。”
他露出回憶的神色:“嗯……雖然被嚇到了好多次,但是也沒有真正的受傷害,現在想想還真是挺有趣的。”
說不準多來幾次都能對畏懼鬼怪脫敏了。
阿米裡眼睛慢慢地亮了,仿佛是重見光明的病人,在這一刻激動得無以言表。
“媽媽……”
“可你們還是有些放縱。”時蕤沒等他高興激動起來,又給他潑了涼水,“所以有點小懲罰。”
阿米裡不明所以,不過還是乖乖垂著腦袋,甜蜜又痛苦地說:“媽媽,請您責罰吧。不管是怎樣的懲戒,隻要是您給的,我們都甘之如飴。”
*
死亡逃生遊戲結束,在某個論壇裡又刮起了議論的風聲。
【大家知道嗎,又有好多人又被卷入那場大型的死亡逃生遊戲中了,這次的存活率慘不忍睹——簡直十不存一。】
帖子剛一發出,就自帶熱度般躥上了高樓貼。
[啊,我的天呐,我們是活在什
麼渡劫世界嗎?寄生種被我們遇上了,蟲族也開始了,現在還有這樣的死亡遊戲,這下好了——逼上絕路了呢。]
[不是你們……大家就不能往好處想嗎?據統計,被死亡逃生遊戲找上門的家夥不都是有過犯罪記錄的嗎?也算是為社會治安做貢獻了,隻要你沒乾過壞事,你怕什麼。]
[就怕以後這個遊戲的魔爪伸向其他普通人,希望國家還有星盟好好調查一下吧。]
也有複盤貼的,從這次的副本《軍校大逃亡》的開頭分析到結尾。
看得出來發帖的人非常理智,羅列出來的條理清晰,至少給了很多人汲取經驗和幫助。
他在最後總結:【其實有許多人都是在自尋死路,如果一開始團結合作還有一線生機,可惜他們隻看得到眼前的痛快。任務在開頭就直白地點出了,怪物最後會無差彆地攻擊,隻有前麵會先攻擊拉仇恨的強者,如果之後不想辦法合作扭轉那時候的情況,很有可能全軍覆沒。但是軍校的矛盾太過尖銳了,調和難度很高,隻能讓玩家想辦法克製,讓危險降到最低。】
也許這就是遊戲給予他們的告誡,這種軍校階級矛盾在現實中同樣存在,隻有真正經曆了之後才能發人深思。
同樣還有發帖陰謀論的。
【我直說了,星盟是不是清除所有的罪犯。】
底下也有反駁他的,理由正是兩個高級蟲族也在其中,星盟根本沒有這個手段,也或者說是根本沒有這個能力讓兩隻高級蟲族進入這個遊戲,那麼隻能說明是遊戲本身手段高明。
也有人終究忍不住出聲詢問。
【難道你們不想知道最後那位少年的身份嗎?】
這個帖子的熱度和之前第一個帖子的熱度並列第一,甚至隱隱還有反超的架勢,一躍成為今日的爆貼。
[他也太厲害了吧,簡直是怪物之母,所有的怪物都隻能匍匐在他的腳下。]
[他究竟是玩家還是NPC?最後看見那一幕我都差點跪下來了!這才是強者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