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看著他這副傻傻的樣子,許玉蓮不是不覺得觸動的。
這樣子看她的人啊……
大概,隻有年少時的他了吧……
然而,他到底還是狠下心來,撇下了自己,讓自己孤零零地一個人,垂淚到天明,讓自己孤零零地一個人,麵對後來那麼多的惡意和痛苦……
許玉蓮想著想著,熱不住淚盈於睫。
薑大地看了頓時心疼不已,連忙安慰她:
“小蓮,你彆擔心,我沒事的。”
許玉蓮:……
錢麗娟:……
許玉蓮匆匆地把眼淚抹了,對著薑大地展開一個笑容:
“三表哥,你的傷怎麼樣了?雷七奶奶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可以下地呢?”
雷七奶奶後來又來過兩回,對薑家決定不去縣裡的醫院給薑大地接骨的事情,也沒有再說過什麼。
隻歎息了兩回,卻並不多言。
雷愛國倒是力主讓薑家送薑大地去縣醫院,不過,他一個小孩子,說話根本沒人搭理。
不提雷愛國的一片好心如何挫敗,雷七奶奶來了三次之後,就不再來了,每次都讓雷愛國跑腿送藥什麼的。
其實,同在一個屋簷下,這些事情,許玉蓮心裡都是清清楚楚的。
她也正是知道了薑大地的傷勢已經沒有什麼大礙,再也不需要退了褲子換藥了,隻要喝湯藥就成,這才敢過來的。
她問薑大地的傷勢,不過是沒話找話罷了。
薑大地卻不知許玉蓮的用意,他隻覺得小蓮表妹是關心自己,頓時更加激動了。
“小蓮,我沒事,我真的沒事,你不用擔心!我的傷其實已經好了,隻是雷七奶奶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讓我好好養著,我才沒下地的。不信你看。”
薑大地說著,就要撐著坐起來。
許玉蓮嚇得,差點就衝過去,好在她強大的意誌力控製住了自己的身體,急急地驚呼:
“三表哥,你快躺下!”
許玉蓮的話,在薑大地這裡,那簡直就是聖旨。
她的焦急之色溢於言表,又那麼清脆動聽地說讓他躺下,他當然就聽話地躺下了。
再者說他剛剛費勁巴力地支撐著起來,也是很不容易的。
薑大地重新躺好了,許玉蓮的心情也平靜了下來。
於是,慢慢地扯開了話題,你一句我一句,聊起了天兒。薑大地的心情愉悅得無以言表,而許玉蓮慢慢地也有幾分放鬆了下來。
……
錢麗娟在一邊,尷尬地看著眼前互動得很歡快的兩個人,一臉無語。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錢麗娟心裡琢磨著,這一回,就算是自己還了許玉蓮的人情了。
下回,她要是再叫著自己,自己說什麼也不能跟著來了!
……
薑大地戀戀不舍地目送著許玉蓮搖曳生姿地離開了,緊接著,才一恍神,剛剛注意到,錢麗娟那跟許玉蓮同樣苗條的背影。
呃,侄兒媳婦兒剛剛也來看自己了麼?
自己怎麼都沒有什麼印象呢?
……
許玉蓮出了薑大地的屋子,拉著錢麗娟走了一陣,又仿若不經意一般,摸了摸錢麗娟的手:
“大寶媳婦兒,你這手都糙了。”
錢麗娟聞言一陣羞窘。
她的手因為從小就家裡家外地乾很多活兒,幾乎就從來都沒有像年輕小姑娘那麼光滑過。
許玉蓮卻從手腕上退下來一個細細的銀鐲子,直截了當地套在了錢麗娟手上:
“大寶媳婦兒,我這個當表姑的,在你家叨擾了這麼久,還總勞煩你幫我乾這乾那的,我這心裡啊,總是覺得有幾分過意不去。
這個鐲子,是我年輕時候戴的,樣子不起眼,東西也不值錢,就是一點心意,送給你,希望你不要嫌棄。”
錢麗娟一臉錯愕。
許玉蓮笑了:
“大寶媳婦兒,表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不嫌我煩,就很好了。”
錢麗娟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她有心拒絕,但是卻知道,這一個銀鐲子,還是可以換幾個錢的。
如果她不戴,拿去換了錢,這一筆錢,怕是比她從許玉蓮的“藥費”裡貪墨下來的那點東西更多的。
許玉蓮顯然看出來了錢麗娟的窘迫,也看出來了她眼底深藏的渴望與掙紮,於是更加堅定地拍了拍錢麗娟的手:
“看看你這雙手,為了大寶,為了這個家,家裡外頭的活計,一樣都沒落下。
隻有老薑家欠你的,沒有你欠老薑家的。
你若不是打心眼兒裡頭,就嫌棄我這個寡婦的東西不吉利,這點小心意,你就收下吧!”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錢麗娟再也沒能抗拒住誘惑,把這個鐲子收下了。
其實,按照許玉蓮在她婆家的待遇,她身上既不可能有首飾,也不可能有錢財,不管她多能乾,多能攢,都填不滿那個無底洞。
然而,許玉蓮本身其實並不是什麼單純無害的小綿羊。
她的私房姑且不提,就是這首飾,除了幾件貴重的,她早早就藏了起來,剩下的幾件,她早早都分了出去,隻給自己留下了這麼一個銀鐲子。
還是因為這個銀鐲子,是她的嫁妝,也是她一出嫁開始,就一直戴在自己手上的。
這個鐲子,她婆家是無論如何也沒有理由收走的。
這會兒直接給了錢麗娟,她不心疼嗎?
答案當然是心疼。
可是,不管多心疼,這鐲子,她都打定了主意要給錢麗娟了。
自打一塊兒進了薑大地的房間,許玉蓮就發現了錢麗娟的尷尬。
她知道,倘若不把這餌料給足了,錢麗娟下一次,說不定就死活也不會再陪著她過來了。
然而,倘若沒有錢麗娟陪著,她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踏進薑大地的房門的。
倒不是說怕他對她做點什麼。
她知道薑大地有那個賊心,卻沒那個賊膽。
隻不過,作為一個寡居的年輕女人,薑大地又是一個剛剛離了婚的男人……
自己到了人家屋裡去,這事情,一旦傳了出去,那自己這名聲,就彆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