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除了全國糧票、和布票、工業券、自行車票、縫紉機票這類東西,最寶貴的,當然就是糧食和肉類了。
而薑春菊作為一個農村出來的媳婦兒,成年累月地被婆母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
一年到頭,最能體現她價值的,也就是經常從娘家那裡搬來,或者娘家主動送來的各種糧食、蔬菜,雞蛋之類的農副產品了。
薑春菊事先從公社那邊打聽到了消息,知道楊樹溝村交任務豬的日子是臘月二十三。
那麼,老薑家殺年豬,肯定也是在小年這天。或者就是臘月二十四,絕不會拖得更晚了。
老薑家人一貫喜歡做事情考慮到前頭,薑老爺子和薑老太太經常掛在嘴上的俗語之一就是:
“起仨早,趕一個工,強迄求人落下風!”
按照老薑家人的性格,殺年豬這事兒,必然早早就跟村裡的殺豬匠打好了招呼,一準在頭一批!
因此,薑春菊今年早早的就顛顛兒地領著三個孩子,帶了幾套家裡用不上的陶瓷和錫製的器皿,大包小包,滴漏算卦地回娘家了。
薑春菊心裡,當然有自己的算盤。
她打算使出渾身解數,務必要說服自己的老娘薑老太太。
讓老太太給她出半扇豬,再讓薑老太太跟親戚朋友們互相倒換倒換,給她換出來一百斤細糧。
回頭,她把這半扇豬肉加上一百斤細糧,都帶回到婆婆家去。
“娘,你想想,要是有了這些物資,我也好開口讓我婆婆給我也安排個正式工作,是不是?
就她那表侄女羅九妹,要個兒沒個兒,要樣兒沒樣兒,要文憑沒文憑,要本事沒本事,既拿不出來錢,也拿不出來東西滴,我婆婆都說能給她辦呢。
到我這,咱家都出一百斤細糧加半扇豬肉了,她憑啥不給我辦?”
薑春菊說得激情燃燒:
“哪怕進不了機關啦、百貨大樓啦、供銷社啦、飯店啦,學校啦這類的好單位,能進雙喜煤礦,當個正式工人也成啊!
我能吃上皇糧,你跟我爹兩老臉上也有光,是不是?
再者說,回頭我要是真能進了雙喜煤礦,再跟礦上的領導打好關係,以後再把大侄子他們都招到煤礦上去,不比在家種地強百套?”
“娘,我婆婆既然能一口答應,給她的表侄女辦工作,那麼就說明她就確實有這個門路。
她那個人我這些年觀察地透透地了,那是個絕對不會給人留下把柄和短處,絕對不願意讓人說嘴的人。
這事兒她要不是手掐把拿地,絕對不帶提前說出來地!
要不萬一坐蠟了,就她那性格,她能受得了讓人家當麵打臉?”
薑春菊說得口沫橫飛,卻始終不忘了壓低聲音。
她是要儘力說服薑老太太,過了薑老太太這一關,薑老爺子那一關,就好過得多。
這會兒要是提前讓旁人聽到了,說不定要從中作梗,那她豈不是沒有戲文唱了!
說起來,也得怪婆婆這個人,心思實在藏得太深。
倘若早知道她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自己平時一定更加小意逢迎。
絕對不會為了跟老二媳婦兒置氣,就跟婆婆明裡暗裡的打擂台。
倘若平時把老太太哄好了,哪裡用得著她忍痛出這麼多血?
然而,若是真能把她的工作辦了,進了雙喜煤礦,成了國家正式職工,那她以後,就也是吃皇糧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