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嬌蘭的慘叫聲一聲比一聲淒厲,程滿倉卻一直沉默著,隻不停地掄起手中的皮帶,沒頭沒腦地抽打下去,卻並不罵她。
他其實並不想把這事兒鬨大。
不過,這聲音這麼響亮又淒厲,周圍的人家難免會聽到些動靜。
最先聽到的是宋寒梅:
“爸,媽,我咋聽著我姑的聲音這麼人呢?這是怎麼了?”
錢來順和宋大春對視一眼,急急地跑過去宋嬌蘭那屋,結果就見到程滿倉在抽打宋嬌蘭這一幕。
錢來順急忙推著宋大春,讓他上前攔下來:
“快攔著點程兄弟,這要是打出人命來,這事兒就沒法善了了。”
宋大春心裡咯噔一聲,也是,雖然宋嬌蘭娘家沒人了,可是倘若程兄弟真的把宋嬌蘭給打死了,回頭廠裡那一關他就過不去。
畢竟捉奸捉雙,他把宋嬌蘭打死了,人家姓胡的嘴巴一歪歪,堅決死活不承認有這麼一茬,程兄弟就得給宋嬌蘭償命!
再說了,宋嬌蘭這事兒雖然做得不對,對不住程兄弟,但是畢竟罪不至死。
而且宋嬌蘭也管自己叫了好幾年的哥,真讓程兄弟把人打死了,自己這個哥難道是擺設?
宋大春上去一把奪過程滿倉手裡的皮帶,這才發現程滿倉的眼睛血紅血紅的,像是迷失了神智一般。
他忍不住心頭一凜,趕緊抱著程滿倉,拖著他來到了另一邊,還讓錢來順給投了一條冷毛巾過來,讓程滿倉擦擦頭臉。
程滿倉機械地擦完了臉,眼睛裡的血紅色也退了下去,見到宋大春,冷漠地用仿佛看死人的眼光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越過宋大春的肩膀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被打得破破爛爛,身上的皮肉也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宋嬌蘭。
宋嬌蘭癱坐在剛剛那個角落,雙手捂著臉,無聲地流淚。
程滿倉長長地歎息了一聲,說道:
“這事兒還沒完!”
宋嬌蘭瑟縮了一下,卻沒有出聲。
她很害怕。
但是她並不打算求饒。
程滿倉這個人有多固執,她還不知道嗎?
求饒也不會有用的。
隻能挨著。
挨過去就好了。
或者,挨不過去,死了,也就好了。
宋嬌蘭默默無語,然而眼淚卻沒有停過。
她衷心希望胡衛東回家了以後,能清醒過來,能反悔,能懂得逃走,不要再回來了。
不然,怕是程滿倉絕對會咽不下這口氣。
如果私了,他指不定會提出多麼折辱人的條件。
而如果公了,不要了胡衛東的命,程滿倉是不會滿意的。
宋嬌蘭突然開始憎恨自己了。
為什麼自己要把胡衛東扯進來呢?如果僅僅滿足於那一次意外,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後來這些事?如果過了半個月就趕緊快刀斬亂麻,是不是也不會發生後麵的事?
這件事情,原本可以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說到底,還是該怪自己太貪心了吧。
程滿倉恨不得打死她,而胡衛東卻願意為她去死。即使隻是一瞬間,這對比,也太強烈了。
宋嬌蘭的心裡,滿滿的全都是難過。
她現在不關心自己的頭發,不關心會遭到什麼樣的對待,不關心自己會被多少人謾罵、侮辱和歧視,她隻希望,程滿倉能夠滿足於折磨她、報複她,而不會去找胡衛東的麻煩。
跟程滿倉比起來,胡衛東似乎太過於天真了。
如果程滿倉真的去報複胡衛東的話,他也許真的會搭上性命。
程滿倉惡狠狠地瞪了宋嬌蘭一眼,對著宋大春問道:
“那個奸夫是梅梅的同學?”
錢來順急忙撇清:
“程兄弟啊,那個姓胡的是梅梅的同學,不過梅梅平時都不怎麼搭理他,連話都沒跟他說過幾句。當時我就問過梅梅了,這事兒,梅梅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啊。”
宋大春也有幾分惱意:
“咋地,你還怨上梅梅了?梅梅多懂事啊,天天都老老實實地回家,也不招災不惹禍地,這事兒你怨誰也怨不著梅梅啊!你可以怨大哥照顧不周,也可以怨你嫂子沒能早點發現,但是這種事兒,咋地都怨不到梅梅頭上吧!”
錢來順心裡簡直連腸子都悔青了。她現在簡直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割下來,當初為啥就提了一句胡衛東可能是衝著梅梅來的,宋嬌蘭可能是替梅梅擋災了呢?
程滿倉要是記恨上自己一家人,回頭再把梅梅禍害了,自己到時候就算是殺了他,梅梅的清白也回不來了!
冤有頭債有主,這程滿倉不去恨那個胡衛東,看這意思竟然恨上了梅梅了,這豈不是瘋狗亂咬人?
偏偏這瘋狗還是自己家老爺們兒的兄弟,現在要絕交怕是也來不及了!
隻能讓大春和梅梅多加小心,多提防了!
錢來順看著程滿倉滿臉漠然的模樣,心裡卻不由自主地覺得得慌。
她一直以為程滿倉是個沒什麼脾氣的和氣人兒,他爹娘和幾個兄弟那麼欺負他、幾乎都算得上是壓榨他了,也沒見他放一個響屁。
結果沒想到這老實人發起飆來,簡直不給人留活路啊!
看看這家夥把宋嬌蘭打得!
這明天還能出得去屋麼?傷成這樣,被服廠的班兒還上不上了?
大概是發現了錢來順警惕的表情和滿臉的不讚同,程滿倉突然咧了咧嘴,露出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嫂子你彆害怕,我問梅梅不是為了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