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大地為了這事兒，幾乎跑斷了腿。
他甚至為此動用了幾分自己的小心機——故意在天氣惡劣的時候到沈春柳家裡去拍門。
他篤定了沈春柳會心軟，不會任由他在風雪中佇立太久。
他猜對了一半，卻也猜錯了一半。
沈春柳確實不忍心他為了這事兒凍傷。
但是，她卻堅決不鬆口，薑大地暗示她也好，明示她也罷，她就是不肯開口，不肯說出同意讓孩子們大年三十兒的時候回老宅的話。
沈春柳雖然不善言辭，也不懂如何拒絕人，卻也有她的應對之道。
每次薑大地一說這個事兒，沈春柳就默不作聲，裝聽不見。
一旦薑大地逼得急了，沈春柳就開始哭。
沒有多少聲音，隻是劈裡啪啦地掉眼淚。
她的眼淚本來就多。
一想到過年的時候，自己還得孤零零地一個人，她就覺得一股苦味從心底泛起來，充滿了她的口腔。
再想想過去跟薑大地在一起的時候，受過的那些委屈。
想想自己年紀明明不算老，卻被迫過上了近乎寡婦的生活；
想想自己得頂門立戶，一個人把一切都扛起來；
想想薑大地跟許玉蓮出雙入對，自己卻白天孤獨寂寞，夜裡孤枕難眠；
想想孩子們曾經受到的那些錯待……
以及現如今，稍微有些出息了，這些惡人就要來想方設法地搶走他們……
倘若他們真能對幾個孩子好，讓孩子們認祖歸宗倒也罷了。
自己不怕吃苦，也不指望多享孩子的福。
可是，聽說六丫和八丫上回去老宅，孩子的爹竟然讓她們彆念了，把學費省下來給那邊那兩個小的花用！
她的孩子，簡直就像是一些嫩生生的麥苗，如今剛剛結了穗，就有人要來挖掉他們的根！
她既悲傷，又憤怒，還覺得分外委屈，眼淚越流越多，簡直就要流成了河。
薑大地麵對這樣的沈春柳也很無奈。
他不怕沈春柳流眼淚，但是孩子們一看到沈春柳掉眼淚了，立馬一個個都對他橫眉冷對，連個笑臉都懶得給他。
讓他的勸說增加了不少難度。
他也不想這樣低聲下氣。
可是倘若不讓幾個孩子真心樂意回去，萬一大年三十兒的夜裡，再鬨出些什麼事體出來，把老爺子老太太給氣個好歹的，自己豈不是成了罪人了？
薑大地一趟一趟跑，卻一直沒跑出來個結果。
直到薑英秀回來，才得了個初一會回老宅拜年，初二可以回老宅吃飯的準信兒。
……
薑英秀一邊聽著八丫的小嘴兒叭叭地把前因後果一點一點都掰扯明白，一邊想著薑大地這些天的舉動，基本上對薑家人的心思明明白白了。
薑大地之前對六丫和八丫說讓她們彆念了，把銀錢省下來給八寶和可心花用，大概是發自真心的怨念。
而這怨念的來處，十有八九得歸功於他的親親表妹好媳婦兒許玉蓮。
而後來薑大地之所以一趟趟往這邊跑，張羅著過年的事兒，大概一半兒是想惡心沈春柳，一半兒是想討好薑家的老爺子和老太太。
這事兒背後，必然也少不了許玉蓮的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