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後,孟硯青看著窗外,秋日的陽光猶如金沙一般灑下來,小院中光影斑駁,風吹時,樹葉婆娑作響。
胡同裡小孩子追逐頑戲的聲音中,有汽車的喇叭聲,可以聽到那汽車聽到了自家院門外。
她站在窗前,長風拂過臉龐,沁涼入心,她竟然隱隱感到一陣舒暢。
被他這麼撩撥的,
心裡已經升騰起一股濃稠而熾烈的情緒,燒得厲害,很是難耐。
她這麼靜默了片刻後,終於想起來,給自己快速洗漱,並化了淡妝,換上了裙子。
這時候,司機敲響了她的門。
她忙出去,開門,司機客氣地寒暄,她便上了車。
她並沒有問這車子要帶她去哪裡。
陸緒章說要送給她一份禮物,她覺得他肯定是要給自己一份驚喜,至於是什麼,她不想猜,她隻想舒舒服服地享受,享受這個男人對自己的用心,享受這個男人無微不至的照料。
相信他,把自己交給他,任憑他把這段感情渲染得五彩斑斕,一如這窗外如詩的秋。
最後終於,車子停在了一處園林前,孟硯青記得自己來過這裡,是一處很美的院落,不過一般不讓外人隨便進入。
進了院後,那司機恭敬地道:“孟小姐,陸先生說,他在裡麵等你。”
他自然就不進去了。
麵對外人,孟硯青臉上竟有些發燙,她微頷首:“好,我過去找他。”
一時告彆了那司機,她往前走。
園林中樹木蔥籠茂盛,色濃似染,鬱蔥樹叢間露出的琉璃瓦屋頂,在陽光下反射出碎金般的光。
她便想起小時候,很小的時候,也許是四五歲時,她過生日,父親和哥哥為她準備了禮物,她激動地抱著禮物,鄭重地打算拆開來。
其實最美的不是看到禮物,而是那種期待和忐忑,以及內心小小的猜測,到底是什麼禮物?
這時候,有鋼琴聲緩緩流淌而出,和那淙淙泉水聲融合在一起,彆有意趣。
這竟然是月光奏鳴曲。
孟硯青穿過那怪石嶙峋的小路,拾階而上,走過那斑駁的紅色宮牆,穿過月牙門,便踏入了那畫廊中。
陽光自落地窗的紗簾透進來,稀疏的光線把這畫廊大廳映成了一片燦爛的金黃色。
而就在靠窗處,西裝規製的男人坐在鋼琴前,熟悉而動人的旋律便自他指尖流淌而出。
硬挺的襯衫領子微抵住喉結,輪廓鮮明的麵容一半隱匿在陰暗中,一半卻被陽光染成了金色。
孟硯青怔怔地站在那裡,靜默地聽著。
她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十七歲,從寄賣行裡無意中淘到的黑膠密紋唱片被精心保養過後,放在了老式的唱片機裡,於是動人的鋼琴聲便點綴了那個張揚而美麗的年齡。
那個時候,兩個人都有些
青澀,笨拙而故作老練地接吻,用美好的想象憧憬著愛情和未來。
陸緒章自始至終沒有抬頭,他專注地沉浸在他的曲聲中,那雙弧度完美的手骨節分明,清晰有力,十指放縱而富有節奏地那黑白琴鍵上起舞,行雲流水般嫻熟流暢。
他整個人好像都和那琴聲,和那陽光,和那山水融為一體。
終於,一曲終了。
餘音縈繞間,他眉眼半合,十指依然保持著最後一個姿勢,仿佛整個人都已經幻化為那音符的一部分。
孟硯青在良久的回味後,終於邁步,走到了他身邊。
在那淙淙泉水的叮咚聲中,靜謐的畫廊隻有她的腳步聲。
不過他依然沒有抬頭,就那麼垂著修長的睫毛,沉默地看著眼前的黑白鍵。
孟硯青走到他身邊,停下,看著他的手。
男人的手修長而漂亮,每一個指甲都修剪得平整圓潤,稀疏的陽光灑下來,能看到白皙皮肉下隱匿著的清晰血管。
她看了很久。
陸緒章睫毛微動,緩慢地掀起眼來,視線落在她臉上。
於是他們的視線在陽光下交融。
陸緒章終於開口:“喜歡嗎?”
孟硯青靜伸出手來,用自己的手覆住了他的。
她注視著他,開口道:“我有沒有說過,你的手很漂亮,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一雙手。”
陸緒章無聲地看著她。
孟硯青:“如果這麼漂亮的手可以彈出我最心愛的月光奏鳴曲,那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事了。”
她看終於低聲道:“謝謝你,緒章,我很喜歡。”
陸緒章挽唇,笑問:“好聽嗎?”
孟硯青:“是我聽過最好聽的,比我們當年聽到的那一首還要好聽。”
她抿唇,笑了下,笑得很輕,但很溫柔,那是自無邊歲月醞釀出的恬淡。
她低聲道:“之前我們還說,說你總是彈不好這首月光奏鳴曲。”
陸緒章:“你說如果你在,一定要拿著小鞭子天天抽打我,非讓我學好不可。”
孟硯青眼中逐漸濕潤:“對,你說沒有我,你什麼都學不好。”
陸緒章聲音中便有了澀:“是,沒有你,我什麼都學不會。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我過了十年沒有你的日子,我總想著你會回來,但我又知道你回不來。”
孟硯青緊緊攥住了他的手:“緒章……”
陸緒章垂下眼睛,
低聲道:“我想你,總是很想你,有時候想到沒有辦法控製自己,覺得要瘋了,覺得自己無法理解這個世界,我就彈這首曲子。”
他想了很多很多次,也就彈了很多很多次。
再次抬起眼,在視線和她輕輕相撞間,他沙聲道:“我彈了千次百次,你終於回來了,可以聽我彈這首曲子。”
孟硯青眼底便溢出淚來。
窗外的陽光灑進來,陸緒章看著孟硯青清澈眸底溢出的淚光,他啞聲開口。
“硯青,過去也許有一些誤會,但是如今,我還是想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