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梨也一肚子不解,又兼年紀比冬萱大幾歲,更知人事,便低聲問姨娘:“今日都這
般了,姨娘為什麼還不留老爺?”
江洛:“老爺想留,我不說也會留。我以為你們都明白了。”
姨娘話裡有極淺極淡的失望,甘梨連忙說道:“不是我們不懂……是、是……老爺都快一年沒在後院了,姨娘不留,若叫彆人留下可怎麼好?”
老爺宿在姨娘這的時候,回回動靜都不小,一弄……就是一兩個時辰,可見、可見老爺不是在女色上十分不要緊的……
彆個雖然不得老爺喜歡,可她也聽人說過,男人想做那事上了頭,哪裡還挑剔那麼多呢……
江洛聽懂了甘梨的潛台詞,一時有些無語。
她該怎麼解釋呢?是說她根本不在意林如海那東西過去、現在和未來的純潔性,還是說她認為林如海不會隨便睡人,就算睡個一兩次也不會太上心?
這樣是不是顯得她太“信任”他了,更會讓甘梨她們多想?
怎麼說都不對勁,江洛就往賈敏身上扯:“誰在這時候留老爺,老爺便得了一時的快活,過後想起來,覺得愧對太太怎麼好?”
甘梨馬上表示明白了,再也不會多嘴。
又過幾日,十二月中旬,各人過年的新衣裳都做好了。
衣服上午就送到各房裡,江洛卻直到下午回屋子才能仔細欣賞。
今年因在孝中,大家的新衣裳做得都比較素淡,沒有大紅大紫大綠,都是更淡一色的喜慶顏色,粉紅、藤黃一類。
不過江洛覺得這樣更好,更耐看。
而且這時候的染色技術還不支持衣服多次洗滌後顏色如新,基本上下水三兩次就都“半新不舊”了,顏色淡些的衣裳也更耐穿。
江洛挑出一身除夕穿的,一身初一穿的,把餘下的收起來,又大概檢查一遍存起來的布料衣服。
說起來,她去年冬天的衣服還有一件棉襖、兩條裙子沒穿過,前年的一條褙子也是簇新的。
這時代的衣服不比現代的獲取方便,屬於硬通貨,拿去外麵和糧食一樣,直接能買東西。有一等盜賊,便專門在城外扒人家的衣服到當鋪裡賣。普通人家要吃不起飯時,一件沒補丁的棉襖便能換來幾百個錢。
尤其江洛的衣服不是綾羅綢緞就是各色皮毛,再加上衣服上的繡樣就更值錢了,縱然不穿,隻要保管好了不被蟲
蛀不受潮不壞,三十年後照樣能換錢。
江洛珍惜地摸著大氅上的風毛兒。
可不要因為男人的一點暗示就忘記本心,斷了後路呀。-
榮國公府,榮慶堂碧紗櫥內。
王嬤嬤領著改名為紫鵑的鸚哥和雪雁收拾了姑娘的新衣裳,便來催姑娘睡。
黛玉把信折起來,收進信封,又放進小匣子裡鎖上,鑰匙自己拿著,收入貼身荷包,問:“這裡送年禮的人快回來了吧?”
爹爹和姨娘一定當晚就給她回信了。
她做的究竟對不對?
父親應當不是強要看侍妾信件的人……吧……
王嬤嬤知道姑娘的心事,心中歎息,麵上卻是慈愛的笑:“快了,過年之前怎麼也該回來的。”
黛玉上了床,才要躺下,便聽賈寶玉在門外問:“妹妹睡了沒有?”
這位寶二哥雖然頑劣,可對姊妹們的確真心。她來了兩個月,除去第一日外,寶二哥再沒得罪過她。有什麼好玩的好吃的,都留著和她一起玩,一起吃,叫她也著實生不起他的氣了。
換作平日,她既沒睡,和寶二哥再說幾句話也好。可今天,才想起爹爹,想起姨娘,想起家……
黛玉對王嬤嬤搖頭。
王嬤嬤便給雪雁使個眼色。
雪雁便忙開門出去,先關門,才笑道:“姑娘正要睡呢,有什麼話,寶二爺明日再說罷。我也就去睡了。”
賈寶玉隻得怏怏轉身回去,還把自己的手爐拿給雪雁:“快去吧,彆凍著了。”
雪雁忙道:“多謝寶二爺。”
碧紗櫥內,紫鵑隻當沒看見林姑娘和王嬤嬤、雪雁的眼神官司,服侍姑娘安歇,便與王嬤嬤吹了燈也睡。
碧紗櫥外,襲人看寶二爺不高興,心中便也不樂。
自從林姑娘來了,寶二爺眼裡心裡成日都是她,連……連自家姊妹都快忘了。
……
西邊臥房裡,賈母年老覺少,尚還不覺得困。
丫頭來回,寶玉和林姑娘都睡了,不必她說,屋裡的丫鬟們自然知道悄聲行事。
賈母還在想女婿的侍妾江氏。
鸚哥——現在是紫鵑了——從雪雁小丫頭嘴裡問出來,玉兒來這裡之前的半年,竟是養在江氏
院子裡。江氏和玉兒一起上學,女婿幾乎每天都過去吃飯、教書,他們竟要成了一家三口。
幸好把玉兒接了來,不然真叫個姨娘養她的外孫女?
離敏兒的周年還剩不到四個月……想到此處,賈母心裡發酸發痛,——待明春,就問明白女婿到底還要不要續弦。
若要續娶,賈氏族中還有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