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禮儀繁瑣,怕是一整日都吃不了什麼。
其實就這點東西本也不該吃的,隻是崔令鳶有低血糖的毛病,捱不得餓,這才破例一回。像錦繡堂那邊,可沒見有丫鬟婆子來傳膳。
阿桃看天色隱隱翻了魚肚白,唯恐誤了小娘子好時辰,忙調整腳下步子,抄了條更近些小路,穿過回廊,打後邊拐進錦畫堂。
幾個小丫鬟正掃地,將院子收拾的一塵不染。青石板磚上因灑了水而反著鱗光,映出暗藍暗藍天幕,濕漉漉的。
梳頭娘子才來,候在廊下。
阿桃鬆口氣,臉上帶了笑,拎著金漆雕花食盒快步走進去。
今日實在是個好天氣,先前京中黃梅雨斷斷續續下了小半月,終於在這一日放了晴,隻空氣中殘餘的那點子潮暖算不得什麼,除了讓人本就酸澀的心情更加悶悶的以外。
至少不用擔憂濕泥汙了裙擺。
今天是崔令鳶無比重要的日子,也是她前世今生加起來第一次成親。
一早便被丁香從床上薅了起來,此刻尚未完全清醒,哈欠聲與外頭夏蟬一聲拖一聲的鳴叫連成一片。
梳頭娘子與阿桃同時進來,向她行禮。
崔令鳶擺擺手:“開始吧。”
任由梳頭娘子先為她梳順頭發,崔令鳶捧著碗小口喝著蓮子羹,才隻喝了小半,並兩小枚百合酥,喜娘便來勸她:“小娘子,這些便夠了,不好吃多了。”
崔令鳶歎一口氣。
喜娘長得很和氣,團團臉,許是想起自家女兒,很慈愛笑道:“小娘子委屈委屈。新嫁娘在這一天都是吃不飽的,否則萬一轎攆上顛簸,嘔欲上來......又或是出恭次數多了出醜,那可怎麼好?”
她說的在理,眾人紛紛點頭稱是,崔令鳶也很聽勸,果然放下碗不再吃了。
怕梳好發髻之後不好行動,崔令鳶還提前穿上了嫁衣,尚未著妝的雪白肌膚在做工精致繁複的大紅嫁衣映襯下,泛著瑩潤剔透的光澤,越發顯得她膚如凝脂,明媚嬌豔。
她長相是明豔嬌媚一掛的,合該用這樣的顏色去襯。隻是從前在府裡這些年歲習慣了低調,多數時候都穿鵝黃、月白、淺草這樣的素色來遮蓋容色。
錦畫堂和錦繡堂挨在一塊,崔夫人剛從親女兒那邊過來,看到的便是經一早上打扮後,妝容精致、發髻如雲的崔令鳶。
她穿著寬大繁複嫁衣,端端正正地站在那,由著丫鬟們給她整理裙擺。
屋內其餘丫鬟婢子俱屏息,凝眸細看燈下紅衣崔令鳶,眼中滿是驚豔讚歎。
尋常剛及笄小娘子戴金飾多少都有些壓不住,崔令鳶不僅壓住了,並且這金飾和衣裳上大紅色一樣,極襯她,美得叫人挪不開眼,豔光四射。
平日裡她也知道三娘生得貌美,隻是對方刻意地不怎麼打扮,看多了八分美的崔令鳶,習慣之後,乍然看見精心裝扮後十二分美的崔令鳶,心裡就有一瞬間的咯噔。
崔夫人下意識想,還好一會出去是要蓋上蓋頭的,否則,阿窈的風頭恐怕都要被搶了。
她很不是滋味地與崔令鳶交代了幾句婚後與沈晏和睦相處、孝順公婆之類的話,崔令鳶都一一乖巧應了。
見她這樣乖巧,崔夫人到底將心頭那些不甘不願給壓了下去......罷,罷,這親事是阿窈偏要換的,怪不到三娘頭上......
希望那沈祉果如阿窈所說的那樣有出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