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整理過床鋪,又將窗戶推開透氣,外頭鶯聲啁啾,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剛好將東南角那片熱鬨薔薇儘收眼底。
粉牆朱戶,畫閣瓊樓,百花深處。
早起的心情稍稍舒坦了些。
沈晏不慣丫鬟伺候,身邊多小廝,故院子裡都是她陪嫁帶來的人。
丁香伺候她梳妝,阿杏從旁打下手。
崔令鳶長了一張非常明媚嬌豔的臉,一雙狐狸眼是點睛之筆,彆人嚼舌根嫌她是“狐媚子相”,更是在她十二三歲的時候就很惡毒地揣測她的前程——
畢竟男人娶妻都娶端莊賢淑的,隻有納妾才會挑選容色豔麗的女子。
離了崔家,又是這樣的好日子,崔令鳶合該穿一身豔色來慶祝。
略描眉黛,再在唇上抹點口脂,挽個百合髻,彆上金燦燦釵子,大紅石榴裙。
上下都收拾妥當了,崔令鳶滿意地看著銅鏡裡影影綽綽美人,脫離了崔夫人的魔爪,她總算能實現審美自由了。
再想想以後沒人管的自由小康日子,臉上忍不住流露出幾分喜色,襯得臉上胭脂更加嬌豔。
“哎呀——”
“怎麼了怎麼了?”崔令鳶忙問。
團團臉的阿杏仰著頭,一臉懊悔:“先給娘子上了口脂,一會可怎麼吃朝食呢?”
她的婢子也肖她,成日琢磨吃食一道。
崔令鳶頗感自豪,一把摟過她笑起來。
沈晏來的時候,崔令鳶忍痛放棄了鮮香爽滑的玲瓏小餛飩。
“時候不早了,該去敬茶了。”他沒什麼表情的丟下一句,眼神飄向彆處。
崔令鳶回身眯起眼假笑:“我好了,走吧走吧!”
茴香這會看郎君和自家娘子又覺得,怎麼就這般瀟灑呢,渾不似旁的新夫妻般濃情蜜意,哎!
沈晏個子高,腿也長,邁開步子,大步流星走在前頭,崔令鳶跟在身後,小碎步跑得艱難。
走出一段路後,見府裡下人的眼神不同往日穩重,總往他身後落,沈晏這才想起身邊還跟了個人。
他頓住腳步,放慢了速度,卻不想叫悶頭追趕他的崔令鳶沒有防備直接撞在他身上。
“嘶——”
鼻尖傳來一陣尖銳的酸痛感。
好在她及時刹了車,否則,否則沈晏今日的緋袍上此刻一定頂著一張與她臉型完美吻合的麵粉印。
見她又差點要摔,沈晏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避免了一場尷尬。
沈晏忍不住皺眉,崔三娘的規矩就這般不如意嗎?想開口提醒一二,眼神不可避免地落在了她身上。
眼前之人因方才一路小跑累得紅唇微張,此刻輕輕喘著氣,鼻尖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一雙眸子泛著水霧,盈盈透亮,正略帶驚訝和奇怪的神色看著他。
與昨夜的嬌豔、前回的家常、初次的精致,都不一樣,她今日像院牆那片盛放的薔薇,爛漫而有活力。
“乾嘛突然停下來?”她先開的口,柔媚的嗓音略帶嗔怒。
竟還會惡人先告狀。
沈晏感覺自己被她頭上的鑲寶攢絲金鳳釵反射出來的光刺中了下,心裡那些略微的不滿便泄了氣。
他放開她的手,背在身後,退後幾步,眼神落在她頭頂:“時候還早,慢慢走罷。”
崔令鳶乖巧應了聲,也不管剛剛說時候不早的人也是他。
二人這回慢慢地踱步過去,到的時候,正院堂屋裡已經坐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