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何老二送來的孝敬,他卻怎麼也不收:“何師傅還是拿回去吧,我若收了,阿郎定要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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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蕪居的飲食葷素不忌,卻涇渭分明。
沈晏起初習慣了大廚房做的吃食,一直都這麼吃,便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但吃過了崔令鳶做的吃食,才知道那一口氣差在哪。
崔氏食經:素便清爽,葷便濃鮮。
又不是寺廟和尚,要戒葷齋素、虔誠向佛。既然饞肉,吃便是了,何苦擰巴著做那以素代葷解饞之法?
假葷終究不是葷,又失了吃素的本意。
世上美味並不隻葷腥,蔬菜亦有清纖之美。
清炒萵苣絲、涼拌小胡瓜、蒜蓉炒時蔬、百合蓮子湯、清蒸山藥糕......都是再樸素不過的做法,勝在食材新鮮。
時鮮時鮮,新下來的小胡瓜,就是什麼調味都不放,井水衝洗乾淨直接啃便好吃得很
時人言大道至簡,亦可見大味必淡啊。
當然對於胡瓜的料理,崔令鳶還是喜歡拍扁了拿油鹽醬醋一拌,酸辣辣的涼拌黃瓜,夏夜裡做下粥小菜或是夜宵前開胃都很好。
心思單純直爽如阿桃仍有擔憂:“郎君在文德殿值了一整夜,咱們就給他吃這尋常胡瓜麼?”小胡瓜正當時,外頭市集上不過三五文錢就能買上許多,郎君會不會嫌娘子敷衍?
崔令鳶挑眉,蹭飯的也有發言權?
她寬慰婢子,像沈三郎這種鐘鳴鼎食出身,平日濃肥辛甘吃多了的貴公子,想換口味,自然看不上那些假做葷腥,否則也不會跟著她們一起吃了。
這才是真講究呢!
說著說著,她又給自己的婢子兼幫廚們進行“配得感”培訓洗腦:“你所謂‘尋常’,不過是原材料普遍價低。胡瓜於市集中常得,羊牛於高門亦是常見,若隻這麼算,他沈三郎眼中便沒有不尋常的食物。”
沈晏才下值,進門便聽見廚房裡飄來崔令鳶與婢子在背後閒話他,不由得腳下一頓。
“若是開食肆,便要算前期投入的成本、人工、時間,”
她停下啜一口酸梅飲,潤潤嗓子,“當然了,還有你們小娘子我費的腦子。豕骨難啃肉少,故尋常百姓也不屑吃。我們將其燙、炸、煸、燉,一番作為,它便不再是貧者不肯煮的賤骨了——”
清晨的曦光透過小廚房的門投在地上,站在門口的崔令鳶猶如沐浴著聖光一般,慷慨陳詞,除丁香有些一言難儘外,其餘婢子們都崇拜地仰頭看她。
崔令鳶頗有些得意:“放在醉仙樓,它是價可值十金的紅煨豕骨!給我禦宴也不換!”
丁香:“......”
沈晏:“......”
砂鍋裡鮮筍粥咕嘟咕嘟,翻騰如白玉。
煮粥是個細致活兒,吃貨主兒袁枚說了,“見水不見米,非粥也;見米不見水,非粥也。必使米水融合,柔膩如一,而後謂之粥。”
這鮮筍粥原先是庵堂做法,後來才傳到民間。做法是把嫩筍切成方片,加水米熬煮,山鮮和香糯新米融合得恰到好處,米水融合,柔膩如一,清淡鮮美。
故其中雖未曾加入名貴食材,亦得前人讚其為“和米鐺中煮白玉”。
崔令鳶生出感慨,指著那粥道:“說來說去,其實還是得看庖廚的手藝。大味必淡是不錯,可我要真給他沈三郎吃清水配白饃,他肯定摔盤走。”
想到她平日人前眉眼溫柔大度體貼模樣,與這會子的揶揄諷趣相去甚遠......
沈晏繃著臉,嗬,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