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這些八卦都是孫小娘子講給典林聽,如今典林閉關,除了書,連吃飯都時常忘記,更彆提知道自己在書院裡出名這回事兒了。
孫小娘子昨天回家聽了哥哥說起這事,心想難怪一天不見典林人影。立刻跑去典林家找她,結果才知道典林搬去了先生家。
好啊!這麼大的事都不告訴她!孫小娘子打算明天去找典林算賬。
然而到了現場,看到好些人圍觀典林指指點點,她覺得還是裝作不認識她比較好。
典林昨天隻背了四個時辰多一些就背完了大概一萬字。實在累的不行,隻能做做算學練練字看看注疏換換腦子放鬆一下。睡得還比往常早。
今日又是神清氣爽,感覺像是吃了仙丹般有如神助。
邊讀邊背邊記邊存,典林熟能生巧,越發得心應手。
不出意外明日就能背完孟子。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同學們從好奇,天天來圍觀,到後來見怪不怪,有的同學去飯堂還會在聊天的同時目不斜視的避開直徑走來的典林。
大概哪天看不到典林在這裡讀書他們才會再好奇一次。
隻有每日都在藏書房裡聽典林讀書的張逢才意識到一件事。
這個小姑娘好像真的,讀著讀著,就會背了。
每次她停下誦讀,不是閉眼養神就是進來翻看注疏,從最開始的孟子注疏,到後來的尚書正義,到現在儀禮正義。
幾乎是三天就換一本。
張逢自小被稱為天才,不過十五歲,就早已考過了童生,先生說他明年便可以下場考秀才。
他家境不錯,沒做助教,依舊在書院讀書,先生特許他可以便宜行事。
天才嗎?
他是天才,那典林是什麼?
典林偶爾會與他聊聊天,張逢便得知典林是要參加書院大比,也知道最後都是為了在府學麵前出頭。
他沒有參加,因為沒必要,隻要他考上秀才就可以直接入學府學了。他這個程度的學生,府學見得多了,不一定會對他另眼相看。再就是有了童生功名,府學考試和院試的難度是一樣的。
他還是全力準備院試最劃算。
不過隻有九歲的典林,說不定真的可以一鳴驚人。
苦澀和嫉妒反複出現在張逢心中,更多的卻是佩服。不說他九歲時,就是現在,他也做不到像典林一樣忘我,無懼他人的眼光。
天色已黑。
最近天黑的越來越晚了,而典林走的也越來越晚。
典林是越發愛上這裡,當她背累了,總是能找到沒看過的其他書來休息一下。
最開始吳夫人還堅持讓典林跟她一起回去,後來看她如瘋如魔,也隻能算了,叮囑飯堂每天把她的午飯晚飯留出來。
“你還不回去?”張逢收拾好東西,問了典林一句。
張逢認為他和典林是不打不相識,現在他對這個師妹雖然還是感覺複雜,但每天也會主動跟她說上幾句。
“嗯,我把最後一些看完。”典林起身與他告彆。
“我走了,你也趕緊回家吧,天要黑了。”張逢叮囑兩句便離開了。
典林看了看外麵,是有些黑了,不過儀禮就差最後十來頁,她抓緊時間把注疏看完,晚上回去就應該能背下來全文。
合上書,典林抻了抻身子,吱吱嘎嘎一頓響,一天下來身子骨都僵的。
滅了燈,典林拿上書袋踏出藏書房。
月上柳梢頭,院子中站著一個清瘦的人影。
“先生?”
正是吳夫人,打著一隻燈籠。
“讀完了?”吳夫人的聲音比以往柔和很多。
“嗯。”典林有點不好意思,“是學生任性,今後一定不再這麼晚。”
“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吳夫人笑了笑了,摸了摸典林的臉蛋。
“那個先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學生用功呢?走吧。”
吳夫人一手牽起典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慢慢穿過學堂。
也許是天色已黑,燈火幽暗,吳夫人顯得和平常不同,像是多了一抹愁緒和柔情,少了幾分強硬乾脆。
先生好像,有點難過。
典林不知道這個時候能為先生做些什麼。
“書讀的怎麼樣?”
“學生已經背完了詩經、周易、尚書,還差一些就能背下儀禮了。”典林的聲音像是求大人誇獎的小孩子。
吳夫人知道典林並不在意這些,這般“彩衣娛親”不過是哄她開心。
“你個小機靈鬼。”吳夫人心情好了很多。
吳山長已經在家門口等了半天,見吳夫人牽著典林回來,鬆了口氣。
不似以往總是端著架子的樣子,趕緊迎上妻子。
典林還以為是山長和先生吵架了。但是先生和山長並沒有生硬嫌隙的樣子,吳夫人很是溫柔的輕輕靠住山長,柔聲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