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林走進地班, 原本熱鬨的打鬨嬉笑瞬間消失, 靜的隻有她的踏在地板上的摩擦聲。
日子又回到了被人無視冷落的原點, 雖然現在同窗們躲著她的原因變了, 但隻要不再擾她清淨, 典林已經滿足。她開始明白人的緣分是很玄妙的事情, 她和地班的同窗們大概就是不怎麼合適, 不用強求。
木牛耬車的文章宋先生幫她寄給了工部,顧長明要想推廣木牛耬車,肯定也會推一把, 算是對典林的回報。
在郡學的日子難得的平靜起來,祁博士終於逮到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 一月三麵的約定作廢, 典林得日日和陸其珅一起去交額外的功課。
“我覺得先生現在更喜歡你!”陸其珅吃味。
說實話,典林詩賦的天賦真的不咋地, 要是宋博士這般給她開小灶, 夏考估計大工小工都能拿甲, 而詩賦, 能拿乙都勉強。可祁博士就不信這個邪, 怎麼典林就詩賦學不好呢?對他有意見?
典林覺得很冤枉,祁博士應該去看看她的樂和畫, 畫原本還可以,自從沉迷工學圖紙, 什麼丹青寫意再也不見蹤影, 先生說她線條刻板,毫無美感。
將近四月時,京城傳來了好消息。
芮淵奇進士及第,探花。
這不僅讓郡學學子十分振奮,東臨府都喜氣洋洋起來,東臨百姓們都與有榮焉。接下來三年的院試鄉試,朝廷分配下來的錄取秀才舉人名額會比往年好不少。
芮淵奇府上人來人往,典林也送上薄禮一份。
芮淵奇本人並沒有回來,吏部連假都沒給他放,直接走馬上任了。
之前王稷的那封信典林後來拆開看,是義正言辭的控訴阮沛不靠譜的行為,阮沛時隔很久才想起替典林帶了一封信。王稷就今年科舉之事又寫信一封,說一說京城的局勢,以免她閉目塞聽,來到京城時什麼都不懂。
過去三年,三個黨派彼此查了對方不少貪腐官員,大周本就科舉取士不多,這下是根本等不及,考完立刻全體上崗,不然按照慣例要做一年的潛學生,就是實習期。
典林晦澀的消化著其中的信息量,對王稷來說看一眼就能想出全局的事,她很難辦到。這是從小到大的學習環境帶來的巨大差距。
芮淵奇的好消息給郡學學子帶來的快樂沒多久,學子們又開始忙碌起來,四月末就是夏考,五月就要放田假了。
無涯榜上貼了遊學帶隊的先生。
“我要和祁先生去應天府書院,你呢?”陸其珅問典林。
典林:“袁先生前幾天找我,讓我與她去白鶴書院。”
“袁先生?那你大概沒什麼壓力了,書院裡敢選袁先生的人,真不多。”
“陸師兄,我聽說郡學夏考,就是按照會試來的吧?要呆在貢院三天,吃喝拉撒在舍號解決。師兄你當初是怎麼考的院試啊?”平時讓他沾點兒灰都不樂意。
“我一直都在鍛煉自己啊!你看,我不去乾活,就不會臟,就可以堅持很長一段時間不洗澡,在日常中就適應了貢院的生活。是不是高瞻遠矚!”
典林看了陸其珅一眼,默默遠離對方。
典林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考試,心裡還有點小激動。然而進去的時候就不是那麼美好了。
夏至時節,那麼多人,貢院裡一悶,那個味兒啊!典林這邊還好,都是愛潔的富家小姐們。
她抽空往陸其珅那邊走了一走,汗味兒,臭味兒,還有潮濕捂出來的黴味兒。
陸其珅,很不幸抽的是臭號,最讓人煎熬的位置。聽說還有人坐在臭號裡考試,出去就沒捱過去。
典林去看他時,陸其珅光著大膀子盤腿兒掐指而坐,閉眼念經,鼻子裡塞著兩團紙,比誰都淡然悠閒。典林感歎,這份定力,某不及也!
這考的是上六學,三天之後,學子們從打開的貢院大門魚貫而出。
這街上站的最多的,除了學子的家裡人,其餘的都是各個醫館的郎中,那體質差的,不巧得了病的,一出門就進醫館。
“小姐!您先喝點兒雞湯,這街上太堵了,咱們家馬車停在街口了!”桂圓早早等在這裡。
“買馬車了?家裡生意看起來還不錯?”
“老爺恨不得天天拉著彆人說東臨神童是我女兒。這街坊鄰居沒有不知道的,現在很多人來糧鋪買米,就是為了和您吃的一樣,好自家也出個神童!”
典林笑著搖搖頭:“回家再喝,身上這味道我自己都受不了。”
典林在學裡太忙,就連旬假有時都不回家。這終於要放田假,典家夫妻很是高興。
“是不是明日開始就不用去學裡了?”
“明天還要回去,要考下六學和雜學。在出評級之前,學子們要清理郡學。我還要去看看耕苑。”
“你這一天天的,上個學怎麼比爹娘還忙!”典母說著說著就紅了眼圈,她這輩子家裡疼完相公疼,相公疼完女兒疼。但是自從到了東臨府開始,她原本天天能見到的女兒如今一個月能見一次就不錯了。
典林手足無措,典敬業趕緊哄到:“等女兒放田假就好了,能陪你一個月呢!”
“爹,娘。田假我要出去遊學,去西江郡白鶴書院。”典林聲音越來越小。
典母目瞪口呆的聽完,哇的哭了出來。
典敬業給女兒使了個眼色,拉著娘子回了房。
典林放下筷子,歎了口氣。父母在,不遠遊,爹娘就她一個女兒,而她定然要越走越遠。
桂圓小心翼翼:“小姐,您去年夏衣又短了,我給您補補。”
“我穿學袍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