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人知道羅平葉大婚那日的那場大火裡死了個女人, 知道的也不清楚是誰。
羅家為了這樣的結果向馬家付出了代價, 因此被東臨郡王狠狠責罰了一通。
羅平葉傷的不輕, 潛學要缺席大半年, 即便朝中有人, 待潛學過了要安排官職時, 也沒法得個好位置。
馬家那個有辱門風的女兒聽說在家廟自儘了, 也還算是知道幾分廉恥,勉強稱得上貞烈。
京郊外一無名無姓的簡陋墳頭,唯有典林去祭拜過。
夏菌知道這事後歎了口氣, 再無其他感覺。她見過太多生死,比典林狠得下心斷情。
而典林不同,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如此直白的麵對死彆。親眼看著自己認識的人活生生燒死在自己的麵前。而一條命的逝去, 換取的不過是一方不痛不癢的一時退讓。
“我總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 可每每遇到什麼,才發現自己一直都沒有真正的準備好。”典林想, 若是她能喝醉, 醉一場也好, 可偏偏酒對她來說, 和水也沒什麼太大區彆。
夏菌拍了拍她的肩膀:“哪有準備好的一生呢?”
典林沉默。
文斐然收了假後回了吏部, 不顧風言風語,執意安排她接觸了好些公務, 因她平時表現實在不錯,再加上文閣老的孫子出這個頭, 眾人也就當做看不見。
吏部裡再也沒聽到典林充滿朝氣的“是!大人!”
夏菌開解她:“開心些, 過幾日你就要輪去禮部了。正是選秀的時候,禮部忙得不行,必然沒精力排擠刁難你。”
是啊,孫小娘的大日子要到了。
她能夠親手參與安排孫小娘的人生大事,真是值得高興。哪怕自己不過是個打雜的。
禮部果然忙得不可開交,每日都是三更起五更睡。連休值的日子都沒有。
典林又拚命趕了幾日班,終於在吳山長夫妻和孫諱進京那日騰出了空,前去迎接。
比他們先進京的,是前後兩封書信,一封是典二老太爺的,一封是典唯陽的。
典林尋思,先苦後甜比較好吧,便先打開了典二老太爺的信。
內容和語氣比她想的要好些,不過是讓她照顧著些典唯陽,和典家二房搞好關係。既不高高在上也無絲毫服軟。可就是這樣無事發生過的態度,讓典林覺得可笑。
活得久了果真是厚臉皮,可這位說一不二的典家五房的當家人,如今說什麼對她而言也不過是清風拂過,不留一絲痕跡。
典林忽然起了壞心,提筆回信道,她一路走來都在那懸崖邊上,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若是您老人家不擔心我典林將來累及典家,我願不計前嫌,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恢複了三分心情,典林又拆開第二封。
典唯陽擔心典二老太爺對她說什麼,提前向她道了歉,並許諾不考中舉人絕不進京,典林不必為了兄妹之情委屈自己,若是不想和二房有什麼糾葛就不必搭理。
典林失笑,合著這倆人都以為自己高中狀元後是何等威風?那二房分明是不敢幫她,又怕她心有芥蒂,才轉頭去給五房些甜頭。哪裡是自己看不上二房。
她都過的這麼難了,是瘋了傻了把二房往外推?她真沒那麼清高,非要跟自己作對。
“來了來了!”
帶著東臨商會旗子的馬車停到了會館門口。
孫諱先跳下車扶著吳山長夫妻下來。
典林快步迎上來:“先生!”
“典林!”吳夫人見到學生便紅了眼眶:“你怎麼瘦成了這樣?”
在吳夫人記憶中,典林一直是圓圓一團,長得很有福氣。
“這臉上都掛不住肉了。”吳夫人心中難過,想
是典林小小年紀獨自打拚,過得太難。
典林笑嘻嘻:“學生正是抽條的年紀,您看學生多高的個頭,哪裡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樣子?”
“還真是,都快趕上我了。”孫諱同典林一唱一和,哄吳夫人開心。
“孫大哥彆來無恙,孫叔孫嬸可好?嫂子可好?”
“你可不知,他快要當爹了!”吳夫人上了年紀,也開始為學生們的成親生子而感到高興了。
“恭喜恭喜!”典林驚喜:“孫大哥為何不在家中陪一陪嫂子呢?”
“這不快要選秀了,等小娘落了選,我帶她回家,正好你嫂子足了月,到時候一家團聚豈不更好?”
典林聞言乾笑兩聲,怕是孫家的美好願望隻能落空。現在誰不知道,太子心儀孫秀女,太子妃之位已無懸念呢!
典林叉開話題:“怎麼不見阮師兄來?”
吳夫人聽到阮沛,神情落寞。
典林心裡抽了自己一嘴巴,看來是提了不該提的
,想想這幾年,她與阮沛倒是漸行漸遠,往來很少。
“先生,山長。您們回京可有住處?”
吳山長替妻子開口:“你不必為我們安排操心,我們住回阮家去。多年沒回,也該侍奉雙親。孫諱就交給你安排了。”
“山長放心。”
幾人坐在一起吃過飯,阮家便派了人來接。典林送走吳山長夫妻,對孫諱說:“孫大哥,你就先住在會館如何?”
東臨會館因東臨這幾年陸續出了好些有名學子,得東臨商人資助,如今環境極好,京城同樣好地段的客棧,可是貴上了天。
典林要是臉皮厚些,都想賴在會館不走,也不至於租個小破院子,離得遠不說,房租還比她的月俸高。
“甚好甚好。”孫諱單獨和典林呆在一處,麵對她身上不同凡響的氣度,很是不自在。
真是沒想到啊!當年那個被他打趣的小丫頭,如今都已入朝為官,自己要叫聲大人了。
典林笑了笑:“我公務在身,不便多留。請孫大哥見諒,有事可以吩咐地籠和桂圓去做。”
孫諱鬆了口氣,連忙點頭:“你去忙吧!不必擔心我。對了…”
“孫大哥有何事不便與我開口?”
“沒什麼。”孫諱不好意思的笑笑:“就是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見一見小娘,好久不見她,我甚是思念憂心。”
隻怕是出嫁時才能見呢!
典林不忍心說。
孫諱撓了撓頭:“我懂我懂,不方便,畢竟是皇家選秀。林姐兒不必管我,你去忙吧!”
—
就在孫諱和典林為她憂心時,孫小娘正調戲著她的如意郎君,心都泡進了蜜罐子裡。
太子又一次捉住她作怪的手,正正經經的同她講道理:“嬤嬤教你選秀的規矩你不聽,怎麼本宮來教你還是不聽?”
“若是殿下在我眼裡沒有規矩吸引人,殿下才該
苦惱。”
太子現在就很苦惱,孫小娘這麼會撒嬌他該怎麼好?
見太子白皙的脖子根見了紅,孫小娘心滿意足的收回了手,擺出端端正正的樣子:“殿下講吧!”
旁邊的安王被一盆一盆的狗糧拍打的麵目全非,他為什麼要呆在這裡?
每日相處的時間有限,哪怕再是喜歡,未成婚前也要克製。不然被指責的可是孫小娘。
太子為她考慮的周全,硬生生挺下孫小娘不舍的目光,艱難的轉身離去。
“皇兄,您叫臣弟今日進宮,就是為了讓臣弟看您和準嫂嫂天生一對非常般配?”安王有氣無力。
太子正色:“父王安排你我上朝,接觸政事,你怎麼拒絕了?”
安王摸了摸鼻子:“不感興趣,臣弟就是喜歡閒雲野鶴的生活。”
“胡說!”太子皺眉:“父皇隻有兩個兒子,本宮隻有你一個兄弟,你作為大周王爺,怎麼隻能想著
享樂?”
“皇兄!”安王打斷太子:“皇兄,我若是同您一起,不管是上朝還是理政都沒有分彆的話,有多人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妄圖毀了你我兄弟之情,動搖大周基業呢?”
太子何嘗不知,他甚至覺得自己就是清楚安王會拒絕,才再三讓他上朝,來表現自己儲君的胸襟。
真是糟糕又虛偽!自己哪點比得上弟弟呢?
內心斥責自己一通後,太子覺得自己作為儲君應該有錯必改。
“不要多說!本宮就問你,你真不喜歡學習朝政嗎?那為何上課時學得那樣認真?分明想做,卻礙於本宮而不得不放棄,安王,你將本宮當做這樣不容人的人嗎?真有小心思的人,就算你躲到江湖之遠,也能借你之勢胡作非為。你我兄弟一心,怕什麼小人挑撥?明日便同本宮一起,同進同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