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派顧長明的人來,就已經說明朝堂的意思了,朝堂不會放任南江不管。如今陸其珅不見了,顧長明手下還有其他人。
早晚,顧長明要把南江啃下來的。”
李廣河曾被顧長明嚇的拿回了巨額欠條,這件事讓李家內部對他很是失望,顧長明就是李廣河的心魔。
因此王稷的“顧長明陰謀論”正戳李廣河心口。
“那賢弟的意思是?”
“顧長明看某多不順眼,如今他在朝中立足全靠做陛下孤臣,可若是他拿下南江,便是真正的脫離陛下,成為朝中第四大勢力。某式微,到時勢必不能存活。”
王稷目光深沉:“因此,某與南江從某種意義上
來說,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
李廣河點頭,確實如此。
王稷接著道:“所以,若是某能給弟子爭取到外放南江的職位,而南江願意配合著給朝中演一出被我之弟子管理有方的戲,朝堂放心,某放心,南江也放心。”
李廣河眼睛一亮,王稷這是在示好,他願意在南江有名無實,南江事務儘歸南江世家。而他隻要朝堂以為他把控南江,以此成為他的政治資本,擁有與顧長明一爭的實力。
真是對南江有利無害!
李廣河心中計較,若他真促成此事,家族必然能對他重拾信心。
“好!”李廣河狠拍大腿:“賢弟不愧是大賢,此計甚妙!為兄明日便上報家族!”
王稷神色未動:“這事李家一家之言,能代替整個南江否?”
李廣河頗為傲然一笑:“自然,隻需要王賢弟見
一見為兄引薦之人。”
王稷頷首,起身道:“天色已晚,某便回去了。李兄知道某之住處的。”
李廣河對他派人監視跟蹤王稷一事不覺有何不妥,大家心知肚明,李家不可能因王稷幾句話便對他放心。
“賢弟好好休息,明日愚兄親自上門答複賢弟。”李廣河今日終於感覺心頭上名叫“顧長明”的石頭移開一些,心情頗為不錯。
王稷回了客棧,從今日起他就不方便和典林再見麵了,隻能通過其他方法相互傳信。王稷自然是不放心典林身邊隻有個地籠便在宜州亂逛的,他在宜州培養的為數不多的暗衛便守在典林身邊。
“典林可回來了?”王稷問仆從。
“典大人未歸。”
“這麼晚…”王稷思索:“她今日去了何處?”
“典大人她…去了勾欄院。”
王稷:…
正在安撫情緒失控的如意的典林突然感覺後背有一絲涼意。
如意漸漸冷靜下來,帶著哭腔道:“沒想到您竟然是陸大人的同窗,今日是奴之過,竟在官人麵前如此侮辱陸大人。”
“你說是師兄讓你這麼說的?”典林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如意日日講的那些話竟然是陸其珅讓她說的。
“聽起來不可思議,可確實如此。”如意想來都覺得荒唐。
“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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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想陸其珅大概依舊沒有看得起她,才覺得她會是為了利益而出賣恩人的人吧!
陸其珅一眼便看透她的心思,輕笑一聲:“我絕無此意。是我需要你這樣做,來救我一命。”
如意一愣,救命?
陸其珅認真點頭:“若是我猜想的沒錯,如意姑娘你的心上人是漕幫的龍九爺吧!”
如意眼睛瞪大。
“你不用緊張。”陸其珅揮了揮手:“你之所以不願意供出他,是因為最近南江世家想收回南江碼頭和這段河道的控製權,甚至更多。因此與漕幫關係突然緊張。你是怕泄露了龍九爺的消息,壞了他的事。”
“大人您是怎麼知道的?”如意沒有否認,她信得過陸其珅的品行。
“那個兢兢業業聽牆角的證人讓我猜到的。哪有人正好聽到那麼多?除非是刻意監視。有人想通過你逼出龍九爺,可沒想到正是他們的證人,證明了你的清白。”
陸其珅沒有解釋太多,他太缺時間了:“如意姑娘儘情的說某的壞話,讓自己好過一些,也能讓你受到的懷疑和監視便少,以便儘快的重新聯係上龍九爺。”
如意不傻,她很快想通:“大人您是想借九爺之力,離開南江?”
陸其珅點頭:“沒錯,有能力救我逃出這密封之地的,隻有漕幫了。”
如意堅定道:“大人如此信任如意,願意以性命相托,如意榮幸之至,大人救命之恩,如意定會報答!”
陸其珅手從袖子裡伸出來,猶豫了一下,又縮了回去。
“陸某拜托姑娘了!”陸其珅躬身行大禮相拜,如意側身不受。
陸其珅離開了,如意坐了一夜。第二日,她重新打扮的光鮮亮麗,找到媽媽。
“媽媽,女兒想通了。”
從那日起,曾經的名妓如意,脫去了清高,換上了庸俗,日日在大堂中講述陸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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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如意的真相。
地籠聽完,心情十分複雜,不知該說什麼。本以為恩將仇報的如意竟然是在這樣的方式報恩,他下意
識看向典林。
典林沒有失態,她沒那個時間,她在思考。
“如意姑娘,那你聯係上龍九爺了嗎?”
如意點點頭,神情有些難過:“我向九爺說了陸大人的事,九爺最是崇敬好官,便答應下來。我給九爺和陸大人傳過幾次信,最後兩人定在十月初八花船遊河時離開,那晚會有漕幫的船路過,會等陸大人,但是過時不候,大人必須按照約定的時間從花船跳河遊過去。”
“但是…那晚我沒有等到大人。”
“那龍九爺呢?他有什麼陸師兄的消息嗎?”典林問。
如意搖搖頭:“我與九爺緣分已儘,若不是為了大人,九爺是斷不會再和我有後麵的來往的。定下離開的日子後,九爺沒再來找過我。”
“十月初八,是師兄失蹤的日子…”典林拚命的在腦中推演。“姑娘可有聽說我師兄失蹤當日的情況嗎?”
“我打聽過,人人都說大人就那麼消失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也許…也許他沒有通過花船便上了漕幫的船呢?大人那般厲害!”如意努力的說服自己,說服典林。
典林笑著點點頭:“你說的對,既然師兄早有防備,以師兄之能,離開不是難事。”
如意鬆了口氣,展顏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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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林和地籠離開了勾欄院。
地籠問:“大人,咱們接下來做什麼?去找龍九爺?”
典林搖搖頭:“龍九爺以我們的能力找不到,隻能拜托王師兄。明日咱們去查一查河堤決堤一事,今晚先回客棧好好休息一夜。”
快過年了,像宜州這種極為富庶之地,市場都關的特彆晚,街道兩旁的小商小販也沒有收攤。
典林走在街上,看著身邊百姓幸福的對日子充滿期待的笑容,突然覺得眼前一切恍惚的不真實,像一
出虛假的戲。
地籠想給桂圓買個根簪子,南江手藝人多,連小攤上的做工都很不錯。典林在一旁等他,正好看著旁邊一眾人圍著猜燈謎。獎品是可以旋轉的花燈,很是精致。
典林沒有相爭的欲望,隻是看到謎麵,便不自覺的在腦子裡蹦出答案。
“今日去找那位叫如意的名妓了?”
典林轉頭,視線正與身邊男子的下巴平齊。
長得好看的人連下巴都能看出英俊。
王稷壓低聲音:“裝作不認識我,此刻盯著我的人很多。”
典林扭回頭,輕輕嗯了一聲。
人越來越多,王稷帶著典林往裡擠了擠,將監視他的人隔絕在人群之外。王稷站在典林身後,被擠得嘴唇貼近典林的耳朵。
“可有進展?”
青年清越的聲音喚醒典林的耳朵,氣息噴灑在她
的耳尖,典林有些癢。
“師兄找到龍…船,當日未果。”
幾個字足矣讓王稷推斷出關鍵內容。
“我派人去找他。”龍九爺如今極有可能回了漕幫。
“師兄你呢?”
“我登了李家大門,以聯手對抗顧大人為由相誘。”
典林眨了眨眼,忍不住回頭看王稷,他竟然選擇了這麼危險的方法。可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最快最有效果的法子。
隻要王稷取得李家信任,結成同盟。王稷公事上是為找陸其珅而來,李家便必須將陸其珅的行蹤告訴王稷,以示誠意。到時候陸其珅的下落,也就能有個準了!
能讓陸其珅有性命之憂的,除了世家,還有誰呢?可究竟是什麼觸發了世家對陸其珅的動作呢?是什麼讓世家必須除掉他?
典林想,答案還是在陸其珅的書房裡。
可她每晚都在腦海裡重新找一邊,依舊沒有任何進展。
最後一題的謎底揭曉,勝者開開心心的領了花燈,此時也到了閉市的時候。
兩人被人群裹挾著向市場口走去。
“陸師兄是個好官。”典林深知陸其珅的德性,恃才傲物,讀書人的臭毛病他一個不落。一邊瞧不上如意,一邊還她清白,這事兒還真是他做得出來的。“可是不該讓他來南江的。”
典林完全可以想象,這段時間,陸其珅這塊頑石被南江磨成什麼樣子。他竟然會偷偷去勾欄院求如意。
“我很慶幸,是陸兄來南江。”
王稷看著街上人頭攢動,真是熱鬨。這是安居樂業帶來的繁華。可這平靜之下,是波雲詭譎。
“若換成他人,是做不到陸兄這般的。”
做不到他這樣堅定信念,抗爭到底。
“典林,他為什麼會逃呢?隻是為了保命嗎?一旦他離開,罪名南江想怎麼扣就怎麼扣,尤其是擅離職守,是會被罷官的。”
典林也奇怪這點:“師兄不得不離開,並非因為他發現有人想對他出手,而是…”
而是他死了,有些東西就再也離不開南江這片地方了。所以他要保命,活到他們來救他!之後朝廷怎麼處置他,他都無所謂。
“陸兄已有察覺,布局保自己一命,至少是能做到的。”
典林點點頭,現在的情況還不算糟,至少陸其珅還活著的可能性極大。
出了市場,人群散去。
王稷也漸漸和她拉開距離,隻當兩人是陌生人一般。以免李家派來盯著王稷的人又發現典林。
典林突然想到,如今王稷劍走偏鋒,深入虎穴,比陸其珅之前還要凶險幾分。她急忙轉身:“師兄,你也要小…”
典林感受到額頭上一閃而逝的柔軟,突然大腦放空了一片。
她這是…又占了師兄的便宜?
典林摸了摸額頭,抬眼去尋王稷,王稷已經與她中間隔了三層人。
王稷笑著看她,微微點頭。
不必擔心。
人們手裡的花燈,暈染著冬日的街道,青年俊美的麵容柔和的讓人眷戀,深邃的雙眼反射著橘色的燈光,像最名貴的寶石。
撲通!撲通!
“大人?您發什麼呆呢?”地籠拍了拍典林的肩膀,奇怪的看向典林發呆的方向,也沒有人啊。
典林摸著自己的心口:“地籠,我感覺我有點兒不對勁。”
地籠:“大人您身體不適?”
“沒有。”典林深吸一口氣,不過是不小心罷了,這點兒小事有什麼可在意的?
“大人,您都快把腦門兒蹭破皮兒了!”
典林衝著地籠冷笑:“你話很多啊,明日給你安排個跟人聊天的好活兒。”
第二日,地籠雙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詞,然後絕望的舉起鋤頭狠狠揮下去。
挖人墳頭是要天打雷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