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一片白茫茫,空中落下數不清的碎雪,飄飄揚揚在空中飛舞。
當年魔壺封印在了北若,北若除了不老城,便隻剩下幾處孤寂的小鎮散落,整片大地荒涼而寂寥。
北若物產稀少,但金貴,許多丹修的高級藥材,器修的上品材料,都需要到北若來尋。
再加上不老城收納世間一切不被接受的人,可以稱得上是危險與機遇並存。
也因此衍生了最出名的地下黑市,與最凶狠的亡命之徒。
不老城外正前方,不過百裡之遙,一條巨大的天塹如同自然界的裂痕,直插雲霄。
臨近傍晚,那輪金紅的太陽便恰好從天塹的縫隙中緩緩沉沒,仿佛被大地無情地吞噬,留下一片絢爛的餘暉。
夕陽的金輪呈現無比燦爛的光暈擴散開來,徐招的眼睛反射出金色的光芒。
天塹之下便是關押著無法估量的妖魔。
縱是金光如何溫暖,她卻仍然感覺有點冷。
從雲層往下落的過程中,身邊漸漸地多一些使用法器飛行的修士,落地方向同樣是不老城。
一股不經意的打量讓她側目。
視線所及,隻是一個半人高的毛頭小子,他跟在太玄君身邊,企圖摸它。
太玄君不滿,高昂的啼鳴聲中透露出警告。
小子揚起眉毛,好奇的眼睛滴溜溜轉。
他再次伸手,這次卻激怒了太玄君。
隻見太玄君猛然揮動巨翼,一股強風瞬間將少年卷起,在空中翻滾幾圈後,幸得他腳下的飛劍及時穩住,將他穩穩接住。
那是一把很普通的劍,劍柄掛著一個儲物袋。
他爬上劍身,對著太玄君吐了下舌頭。
在徐招以為他不過是童心大發,逗弄一下太玄君時,下一刻,一枚細如發絲的針尖從他舌尖飛出,悄無聲息地射向太玄君的要害。
徐招雖然驚訝,但很快便將其攔截下來,但針尖上的妖力卻讓她不敢小覷。
她以靈力包裹,用力一捏,才將這頑固的細針化為烏有。
毛頭小子反應卻出乎意料,大笑起來,太玄君生氣的追了上去,伸長了脖子準備給他狠狠一擊。
小子早有準備,他控製著劍不斷變換高度,方向,太玄君一時攻擊不得,氣的直叫喚。
小子得意地跳上劍身,對著太玄君扭屁股,嘴裡哼哼的唱著不知名的調子。
怎一個賤字了得。
就在他得意洋洋重新坐下,準備好好欣賞太玄君氣急敗壞的模樣時,突然發現自己的劍柄空蕩蕩的。
他的儲物袋不見了!
靈光一閃,他抬頭看向坐在太玄君身上的青衣少年,她不過十七八歲,身姿靈秀,頭上頂了個奇奇怪怪的蝴蝶結。
她咧嘴一笑,手指輕輕撚著那個儲物袋衝他晃了晃,無聲道:拿走咯。
太玄君突然發力,以極快的速度向下衝去,不多時便到了不老城前。
它輕輕降落後,鮮豔的紅喙親昵地蹭了蹭徐招的額頭,仿佛是在對她剛才為自己報仇表達感激。
隨後,太玄君振翅高飛,化作一道流光,瞬間隱沒於雲層之中,隻留下一抹淡淡的影子。
不老城的城門大開,門口並無任何守衛,裡麵禁飛行,來的人都自覺落地收起法器。
步入這片混雜了人、妖、甚至可能潛藏著魔的古怪之地。
在這裡,身份與種族似乎都被淡化了,每個人都懷揣著各自的目的。
城內喧囂繁華,建築風格五花八門,形成了一幅光怪陸離的畫麵。
“嘿,最新消息!徐不言在宿明洲追蹤到了那個宿女子的蹤跡,你們知道吧,就是那個最早脫逃的大魔頭。”修士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
“宿女子?哦,那個狡猾的家夥啊,每次都能從追捕中溜之大吉。”一旁,一位長著犄角的妖族青年接過話茬,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可不是嘛,但聽說這次徐不言帶著各大宗門的精英弟子,誓要將她緝拿歸案,他們已經決定在宿明洲駐紮一段時間了。”另一位修士補充道,語氣中帶著幾分不確定。
“宿女子真還在那?這事兒可真夠懸的。”有人感歎道,隨即又搖了搖頭,“不過話說回來,這事兒跟咱們這些在逃的、被通緝的,有啥關係?咱們還是少摻和,免得引火燒身。”
“對對對,保命要緊。”眾人紛紛點頭讚同,但隨即又有人提起了另一個話題,“說起來,徐不言的那個徒弟,不是傳言說入魔了嗎?他怎麼處理的?”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據說徐不言還沒動手清理門戶呢,這下子定徽宗可有的頭疼了。”一人幸災樂禍地說道。
“一個徒弟入魔而已,能有多大影響?定徽宗畢竟是蒼雲界的頂尖宗門,哪能說垮就垮。”有人反駁道。
立刻有人持不同意見:“彆忘了徐不言這個家夥是從哪裡出來的!”
他指了指外麵,冷臉道:“那可是魔壺啊!我可不信那個什麼真人提出的曆劫方法,他是定徽宗的人,完全有可能包庇徐不言。”
眾人議論紛紛,各抒己見,但最終還是被幾杯熱酒衝淡了話題,轉而聊起了其他更輕鬆的內容。
徐招和楚默背對著談論的眾人。
她手裡抱著一個碩大的、外皮烤得金黃酥脆的饃饃,咽下去都要翻白眼,連忙就了兩口熱酒。
這不老城地處極寒,當地不興喝茶,偏愛熱酒。
尤其是那煨在火爐上、散發著誘人香氣的佳釀,一口下肚,暖意瞬間遍布全身。
就是這個酒味和焦香的饃饃味道有點不太搭。
楚默隻是端著一杯酒淺淺的抿了兩下便未再動,覆麵上像是長了眼睛,一言不發地看著對麵埋頭啃饃的人。
麵具下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但在徐招不經意的一瞥中,又迅速壓了下去。
窗外,大雪紛飛,狂風怒號,雪花如同天空中飄灑的羽毛,輕盈地穿透了窗欞的縫隙,與室內爐子上升騰的嫋嫋煙霧交織在一起。
徐招沉醉於這份難得的寧靜之中,同時心中也充滿了對不老城獨特秩序的疑惑。
在這片魚龍混雜、惡徒橫行的土地上,卻罕見地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
即便是街頭巷尾的摩擦與碰撞,也大多以惡狠狠的瞪視作為終結,未曾見有真正的惡性衝突爆發。
而此刻,不遠處那群人的談話聲再次將她的注意力拉回現實。
“你們知道嗎?我前陣子路過蒼月,滿城都是定徽宗的弟子,大街小巷搜了個遍,就為了找那個徒弟,結果人影都沒見著。”
“我也是從南羽那邊過來的,路上聽說這事兒都傳開了,估摸著沒幾天他們就得摸到這不老城來。”另一人接過話茬,語氣中帶著幾分不確定。
這時,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帶著幾分不屑:“哼,那些弟子?來了不老城也得掂量掂量!咱們城主可是發話了,進了這城,那就是城主的子民,誰敢在這兒撒野,那是自找沒趣!”
“哎,說起城主,他到底何方神聖啊?神秘兮兮的。”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試探性地問道。
“這誰知道呢,城主行事低調,但咱們不老城能在這亂世中保有一片安寧,全靠她老人家。反正啊,這地方對咱們這些亡命之徒來說,就像是最後一片避風港,知足常樂吧。”
說罷又是一陣碰碗的吃酒聲,不久,這群人便陸續起身,帶著幾分酒意與滿足,各自散去。
聽見彆人談論自己的事,徐招心裡沒什麼波動。
她更關注眼前的食物。
自築基以來,雖理論上已無需進食,但或許是在宿明洲養成的習慣根深蒂固,她每日若不品嘗些食物,心中便覺空落落的。
此刻,她手中那比臉龐還要寬大兩三圈的饃饃已被啃去一半,腹中則是半飽的饃饃與熱酒的交融。
暖融融的火爐加上酒,熏得徐招腦子有點暈乎,兩人靜坐片刻,隨後掀開門簾,步入了外麵銀裝素裹的世界。
雪花如細密的針尖,輕輕拂麵,徐招眯起眼睛,眺望著被白雪覆蓋的街道。
正當她與楚默商議著今晚的住宿之時,一陣突如其來的重量掛在了她的腿上。
低頭一瞧,正是那個犯賤的毛頭小子,正緊緊抱著她的腿,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好姐姐,你就把東西還給我吧!你打我罵我都行,我再也不還手還嘴了!我孤苦伶仃一個小孩子,您行行好,行行好吧!”
說著他竟然直接跪在徐招麵前,砰砰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