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中午十二點整,星巴克人民廣場店。
“再P個烈焰紅唇上去?”短發的男人說。
紮了馬尾辮的男人昂著下巴朝天翻了個大白眼:“厚,怎麼不說再P個蝴蝶結?香奈兒時尚編織袋要不要?比基尼呢?Jason,這是相親,要肅穆,要端莊,不能妖豔賤貨,you know?”
“那不如P個黑白照呢,”對麵坐著的帽子男孩說,“配上老大那張冰山臉,可以直接拿來當遺照了。”
馬尾男伸出一根纖長的指頭,輕輕巧巧點在他額頭上:“你小聲點,阿姨聽見了怎麼辦吼。”
端著一杯咖啡的賀伊人慢慢走過來,緩緩坐在他們身邊,摘下了墨鏡。
“沒什麼不能說的,他可不就是一張死人臉嗎?”
她看向坐在自己對麵紮著馬尾的唐徵羽。這是她的得意門生,她兒子賀彰的發小。唐徵羽從話做事都像個小姑娘,長大之後果然也喜歡男人。
她當時秉著一種疼惜的心情教導賀彰:“同性戀並不是罪過,他們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利,所以你不要對他有偏見。”
萬萬沒想到,她自己的兒子,其實也是個同性戀。
“寫得怎麼樣了?”她問。
“寫到生平簡曆了,茱莉亞音樂學院全A碩士畢業,師從美國著名指揮家津爾曼,現任上海青年愛樂樂團的駐團指揮……”坐在唐徵羽旁邊的大提琴手Jason說。
唐徵羽摸著下巴思考:“要寫職位嗎?總覺得用在這種人群堆裡有點浮誇呢。”
賀伊人說:“照實寫吧,沒有關係。”
帽子男童樂張了張嘴:“老大知道了,會不會不高興啊?”
要知道昨天賀彰的車才剛剛被撞了個窟窿,晚上排練的時候,麵上都是毫無表情的。
唐徵羽低頭專心塗自己的指甲油,有些幸災樂禍地說:“老大多可憐啊,是時候找個伴兒了,不然每天就跟欲求不……就像美杜莎一樣,看誰誰石化。”
賀伊人嘬了一口咖啡,輕輕“嗯”了一聲視作同意。
剛知道兒子性向時,她的心裡是有些崩潰的。
她自認為不像其他的那些家長那樣古板。非要說的話,她曾經還一度覺得這種戀情是理所當然該被包容的。
但等事情真正發生到了她的頭上,要她支持自己的兒子走上這條道路,她才發現這個事實是多麼地難以接受。
她很欣賞唐徵羽,但也清楚唐徵羽在所謂“gay圈”裡的一些名聲。久而久之,她就默認了那裡麵是一淌渾水,清白的男孩子趟進去,勢必會被汙染。
這是她最不想看見的。
經曆了昨天的爭吵,她終於痛定思痛,決定自己來為兒子物色一個合適的伴侶人選。這件事她也和賀彰提過,可他態度曖昧,沒同意也沒反對。
願意不願意的,她是摸不準兒子的態度。但總得試一試,見個麵,就當是認識新的人。
她是這麼想的。
相親需要準備,她眼睛不太方便了,就請了唐徵羽和其他兩個樂團成員來幫忙。
唐徵羽繼續說:“這兩年哦,還是有人給自己兒子找男朋友的,不過都是在公園的小角落裡,不好找。”
“真的能找到嗎?”童樂懷疑地問。
唐徵羽說:“有心找那還是能找到的,說不定還能碰上我認識的熟人。”
賀伊人放下咖啡:“怎麼說?是平時和你一起玩的?”
“不是不是,”唐徵羽當然知道師父介意他那些所謂的朋友,解釋了一遍,“是聽我直播的一個大姐,每天特彆喜歡聽我唱些非主流的口水情歌,前幾天給我說她的兒子,這幾年都沒和女孩子談過戀愛了,原來是個同性戀,她傷心了好幾天。”
賀伊人頓了頓,放心下來,居然隱隱有看些同病相憐的意思。
可憐天下父母心,家裡出了這種事,誰一下能想通透呢。
“你知不知道他兒子是什麼情況?”她又問。
唐徵羽說:“彆的不是很清楚,就知道是個牛津留學回來的高材生,但是不太愛管家裡的事。”
賀伊人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是嗎?”
吳英秀剛到人民公園,看著擠擠攘攘的人群,心裡直發怵。
“人擠人,是誰跟我說這兒好相親?真是的,騙人精,我還以為是個亮敞地方。”她讓燕嫂跟好她,開始低頭一個個地看坐著的那些差不多同齡的父母們。
牌子上寫得倒是都挺好,就是不知道本人實際怎麼樣。
“也沒個照片,”吳英秀和燕嫂咬耳朵,不斷抱怨,“這讓人怎麼看?”
看得多了,她有點慢慢忘了自己的目的,就單純變成了看熱鬨。
“嗯,學管理的,可惜是個女孩子。”
“這個是醫學博士,博士哪有時間顧家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