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月黑風高,孤男寡男。
這要是放在某些不知名寫手寫的情.色裡,八成就是乾柴烈火一頓不可描述了。
顧長霽聽著浴室裡傳來的淅瀝瀝的水聲,懶洋洋地摳著褲腿,看著時鐘的擺滴滴答答地指向了12點,大聲說:“你是要把皮都搓下來嗎?”
水聲還是沒停,又是十分鐘過去了,賀彰才穿上了浴袍出來。
大冷天的,賀彰衝的居然是半涼的水,從顧長霽身邊經過,身上都冒出來了一點涼絲絲的氣息。
“太拚了吧?”顧長霽憋著笑,說,“你洗了一個半小時吧?擼了幾發?”
賀彰拿起一杯冰鎮的酸梅湯喝了,懶得看他,坐在床頭不說話。
也不知道那酒裡到底放了什麼,喝完之後身上火燒火燎的,胸膛裡,手和腳,都在隱隱發燙,渾身的血液都像在往下麵集中。
衝了冷水澡之後,熱度稍微下去了點,但沒過多久,那陣似有若無的熱意又慢慢席卷回來,像隻柔得沒了骨頭的手,一下一下,撩得人心裡發慌。
這種熱意在知道顧長霽去洗澡的時候,變得更加明顯。
他鬆開了領口,又打開了窗戶,深吸一口氣看著下麵的小區。已經這個時間了,仍然有人拽著狗繩,在悠閒地溜著狗。
賀彰本來想聽聽外麵的動靜,可不知怎麼的,浴室那兒的聲音,不斷地往耳朵裡鑽。
他也不想走出臥室,省得要麵對他們審視的目光。
他不由得後悔起來,今晚在這兒留宿或許就是個錯誤。
“你彆開窗戶啊,”顧長霽頭發還沒吹乾,見風之後就打了個噴嚏,“這要是感冒了怎麼辦?”
和賀彰內心裡隱隱的焦躁不同,顧長霽跟個沒事人似的,甚至能悠閒地靠在床頭,翹著二郎腿,無意識地哼起了歌。
賀彰就關了窗,雙手抱懷,歪了腦袋看他。
“乾什麼?”顧長霽說,“我臉上有金子?”
“隻有你這種暴發戶才指望彆人臉上長金子,”賀彰說,“你今天晚上不要睡床。”
顧長霽已經知道和賀彰互相諷刺是沒有意義的,直接用行動證明自己的想法,掀開被子就鑽了進去。
賀彰“嘖”了一聲,看見床上拱起來那一塊,心裡總鬱結著一塊東西,藤蔓似的攪和在一塊兒。
“幼稚。”
時間已經很晚了,賀彰猜他們都已經睡下,就抱了個枕頭,輕輕推開門。
沒想到賀伊人這個點仍然出來上廁所,和他打了個照麵,問道:“還沒睡?”
賀彰把枕頭藏在身後:“快了。”
“你嶽父也太亂來了,”賀伊人說,“沒事給你們喝什麼……酒,萬一對身體有害呢?之後一定要注意。”
“好,”賀彰說,“媽您去睡吧。”
“我還不能睡,你叔叔……他今晚和你嶽父出門了,我得等他回來。”
賀彰看著她,也不想再多勸什麼,無奈地歎了一聲:“晚安。”
顧長霽看見他要出去睡,本來是鬆了口氣的。他還不知道怎麼麵對今晚的賀彰,更不用說和他擠在一張床上。
但賀彰中途又折了回來,他不由得失望,探出兩隻眼睛:“你怎麼又回來了?”
“我的床,”賀彰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憑什麼讓你占著。”
顧長霽彆扭地讓了一點位置出來,側過了身體,小聲嘟囔:“切,說得好像你沒占過我的床。”
賀彰是貼著床沿睡的。
今晚的指揮耗費了他相當多的力氣,又喝了酒,他的身體相當疲憊,精神卻亢奮不已。
顧長霽似乎也是差不多的狀況,他睡不著,拿著手機在給人回複微信。
“這麼晚了,你還在聊天?”
顧長霽停頓了一下:“同事。”
“你今天帶過來的那個同事?”
顧長霽含糊說了一句:“是在微信群裡。”
賀彰就不吭聲了,直到顧長霽說:“你今天話真多,是誰給你開竅了?”
賀彰也感覺到了自己的異常。
按理說,顧長霽的事情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交什麼朋友,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是顧少爺的自由。
可他卻忍不住在意起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顧長霽的存在感變得更明顯了,讓他時不時想起來的,也不是“舊日情敵”這個身份。
“彆玩了,”賀彰覺得自己需要花時間慢慢讓心情平靜下來,“睡覺吧。”
顧長霽放下了手機,抬頭看著天花板,這時才又感覺到了那兩口酒的勁道。
胸膛裡熱乎乎的,身體愜意地舒展著。
“其實今天我聽了你的音樂會……”顧長霽閉上眼睛,輕聲說,“真的有種奇妙的感覺。”
賀彰意外地看著他。
“就是,覺得突然能理解一些東西了,也能理解你了,”顧長霽說,“也知道自己大概想要些什麼東西了。”
賀彰的喉嚨像被人卡住了,想說話,說不出來,隻好安安靜靜等待下文。
顧長霽說:“我們是不是從高中起就互相看對方不順眼?”
賀彰:“這是你先起的頭。”
“好像是,”顧長霽笑了一下,懶懶的,帶著鼻音,“但是你脾氣真的太臭了。”
“嗯……可能你現在還是看我很多地方不順眼,”顧長霽說,“我也是啊,我見不得你擺譜。”
賀彰:“……”
“但是我又覺得,”顧長霽的聲音已經有一點模糊了,“我們可能,也可以當朋友……”
賀彰聽見“朋友”兩個字,睜眼看向身邊的人——居然這麼快就睡著了。
賀彰第一次見識到有人真的能一秒入睡,心裡十分服氣,看見他放在外麵的手臂,就把他放了回去,攏了攏被子。
“你還真是放心。”賀彰低聲說,“你爸乾的好事,我一身全是火。”
而顧長霽的手卻意外地有點涼。賀彰凝神,借著屋子裡昏暗的光,靜靜地看著他。
顧長霽的眉毛眼睛都長得很好看,也是臉上最出彩的地方。以前高中的時候,就有不少女孩子羨慕顧長霽的眼睛。
笑起來流光溢彩的,好像在裡麵撒了整個夜空的星星。
他要是笑著和你說話,你的注意力也很容易被那雙眼睛吸引過去。
所以賀彰一直不喜歡這雙眼睛,因為裡麵裝的東西太坦蕩,有種灑脫,無憂無慮,這是他不能擁有的東西。
而此時此刻,當他緊緊地閉上雙眼,賀彰又仿佛能從他的眉心裡,看出來顧少爺心裡也有一個苦惱的影子。
怎麼會真的有完全沒心沒肺的人呢?
他覺得顧長霽答應和自己結婚,大概也是想要找一個相互扶持的盟友,而不是一個隻會互相嘲諷的宿敵。
當然,這個想法在顧少爺像個八爪魚一樣,把冰涼的腳丫子往他的腿縫裡塞的時候,就煙消雲散了。
19
顧長霽第二天醒過來,已經日上三竿。賀彰也醒了,但他的臉色格外地臭,一雙眼睛也熬紅了。顧長霽百思不得其解,隻能當他又發神經:“你一晚上乾嘛去了?”
乾嘛去了。
賀彰一提這個就火大。
顧長霽哪兒知道他昨晚受的是什麼罪呢。
賀彰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年輕氣盛,又是個隻對男人有興趣的純基佬。
酒精的作用一直不上不下的,顧長霽又黏過來,壓在他的身上,像個牛皮糖一樣,磨得他連眼睛都合不了。
最後他是又衝了個澡,靠在桌邊看了會兒書,把睡意醞釀起來了,才重新爬回了床上睡覺。
顧長霽這個人,像是守不住自己身上的熱量,總喜歡往更熱的熱源上湊,再牢牢抱住,占為己有。
後半夜他也免不了又被抱上來,隻是這回他困得七葷八素,顧不上這些了。
發展到後麵,兩個人就這麼相擁而眠。
所以賀彰才格外地不爽。
兩人頂著亂糟糟的頭發,穿衣服,洗漱。一套流程做完,再一起出來的。
顧朔這個糟老頭子破天荒還沒走,賀伊人烹了茶,三個家長正坐在客廳裡看電視。
見他們兩個出來,賀伊人就笑了:“睡這麼久,想喊你們起來吃飯,又不敢敲門。”
顧朔端著茶,笑眯眯說:“看來這個酒效果好得很。”
顧長霽當著嶽父嶽母的麵不好發作,隻能臉上笑嘻嘻,心裡媽賣批,用眼神向親爹表達不滿。
吃中飯的時候,顧長霽仔細觀察了一下賀彰這個繼父,終於發現了一些異常。
他覺得賀伊人在這個丈夫麵前,有點過於拘謹了。
丈夫沒有吃飯,她就絕不入座,一定要等發話了,讓她吃飯,她才照做。
這讓他一陣心理不適,就感覺兩個人並不在同等的位置上。而賀伊人在他的心裡,是仙氣飄飄的,不帶煙火氣的。
賀彰還要回樂團,顧長霽今天不用上班,就跟著顧朔回了顧家。
路上他還忍不住打哈欠。
睡的時間倒是挺長,但他夢裡和人打了一晚上的架,好像和誰過不去,推搡來推搡去,胳膊酸腿也痛。
顧朔看他笑話,說:“怎麼了?你還在生起床氣?”
“什麼叫起床氣?”顧長霽說,“還不都是你乾的好事。”
“哼哼,”顧朔依然帶著一種市外高人的微笑,“這可不是我的錯,是你媽咪之前先來告訴我,你現在下麵不太行,是不是得受一點刺激。”
顧長霽這回真生氣了,還沒有哪個男人能被容忍男人方麵的問題。現在倒好,可能全世界都在傳,顧少爺下頭不行啦。
“我看你們是每天也不輕鬆,怎麼哪來那麼多閒工夫操心這種事呢,”顧長霽隻要一咬牙,就帶了點狠勁兒,“要我說幾遍才行,根本就沒有這回事!”
顧朔:“哦……你可不能死要麵子,這種事還是很重要的。雖然說不指望你們違反生理構造,生個小娃娃出來,但是男人在床上沒麵子,下了床頭也是抬不起來的。”
顧長霽一臉的生無可戀,無奈地擺擺手:“真的沒有這種事,我們兩個好好的,彆再瞎折騰,給我們添亂了。”
吳英秀聽了這回事,隻捂著嘴笑了半天,最後才在顧長霽幽怨的眼神裡停了下來。
“這叫什麼,都是你自己找的。你不問那麼些東西,誰會多想?”吳英秀喊了燕嫂過來給他捏肩膀,“老頭子也太壞了,我是沒想到他居然給你們喝這個。”
顧長霽總覺得她有其他的話要講。
“要我說啊,雖然你們兩個是同性婚姻,但是生孩子這件事,也不能耽誤?”
顧長霽:“……你覺得是我能生還是他能生?”
吳英秀又掩了嘴嗬嗬嗬笑起來,好半天才找回聲音:“你們兩個不能生,可以試試試管嬰兒嘛,現在的科技這麼發達……”
顧長霽覺得他這個老母親想得太遠了,馬上截下了他的話頭:“差不多行了,我們兩個結婚還沒一個月呢,現在說這個合適嗎?”
老實講,什麼時候說都不合適,因為等到了明年,他們兩個就得離婚了。
吳英秀說:“我還不是為了你們著想?你們年紀輕輕的,當然不想要孩子來打擾,但是等老了,還是會孤單寂寞,想要個孩子來傍身。”
“真到那個時候就領養唄,”顧長霽一派輕鬆,他本身就不算喜歡小孩,更彆說要從一把屎一把尿的娃娃時代開始養,哪怕是交給保姆帶他也覺得麻煩,“孤兒院多少沒爹媽的孩子。”
“領養的畢竟不如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