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首冷笑一聲,環顧四周,這幫修士,平時避他不及,不把他當人看,如今倒是一個個都把他當活人,當英雄了。
鬼首穿過人群一步步往前,他不再如鬼魅一般懸浮,而是雙腳落地,一步一步朝著宣墨方向走來。
“嗖!——”一個瓷碗騰空飛來,眼看就要砸到鬼首的臉上,被他輕輕一揮衣袖,瓷碗砸到了地麵應聲碎裂。
“混賬東西,不是說墳已經給你挖好了!趕緊跟老子躺進去,痛痛快快死了算了,你看看你現在,成什麼樣子了!”原本已經入座的雲溪長老又氣得起身,伸手指著鬼首怒罵道。
鬼首之前輕輕一笑,而後道:“小師叔,你給我修的那墳我看過了,我不喜歡。”
“你,你個混賬東西!死便死了為何還要回來?”說到回來二字,雲溪長老帶著些顫抖,眼眶也紅起來。
鬼首並未停下腳步,反而伸手摘下自己的白色麵具。
那道貫穿了整張臉的傷口就這般暴露在空氣中,一股腐臭的味道霎時散開。
靠得近的修士甚至有忍不住開始作嘔的。
鬼首看著周圍人的反應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道:“這便是在魔域留下的傷,臉上這道,還不算最深的。還有……”
說話間,他單手扯開外袍,鬆鬆垮垮的外袍落地,他脊背,胸口,手臂,無數傷口暴露在眾人眼中。
雲溪長老愣在原地,渾濁的雙眼內早已噙滿淚水。他不忍再看,隻是閉著眼把目光挪開。
脊背處的傷口道道橫穿脊梁,有幾處甚至將脊柱直接砍斷。胸口的幾道致命傷直接將內臟暴露在外。
那顆露露在外的心臟已經被洞穿,卻還在以一種詭異的形態在跳動……
霎時,殿內安靜得可怕。
“我也不是故意惡心諸位,隻是想讓你們看看,去魔域的代價。若是見了這些,還願意與我們同去的,便站到我身後。”鬼首滿意地環視眾人的反應,而後撿起地上的外袍隨意披上。
“我們是修士,是人族中最強者。若是連我們都沒有擋在弱者麵前的勇氣,那人界危已。”他戴上麵具那一刻,那股腐臭味散儘。
他依舊一步步,堅定地朝著宣墨的方向走去。
殿內,有零星幾個熱血年輕人站了起來,哪怕被族內的長輩拉扯,訓斥,還是義無反顧走到鬼首身後。
而後人越聚越多,百人隊伍,就那般集齊了。
鬼首語氣那般輕,仿佛他所做之事如此微不足道,可林靜靜覺著自己渾身的血都跟著沸騰起來。
她不由自主地越過宣墨,起身朝著鬼首身後走去。
林靜靜身為妖族,一直覺得人族很弱小。可人卻世代占據著最寬廣的土地,也是父親口中最強大的種族。兒時她不理解父親所說,今日她徹底理解父親說的強大是什麼。
哪怕是如此弱小的種族,在危難時刻,也總有最強者站在前方守護大家,哪怕為之付出的是生命,是不入輪回……
人,真的很強大。
“阿靜……”宣墨低聲念了句。
林靜靜回頭,眼神是那般堅定。宣墨伸出的手緩緩放下,遲疑了許久,苦笑著說了句:“也好。”
鬼首站到了宣墨眼前,隔著麵具。林靜靜也感覺到了他得意的神色。
他伸手指了指後方的人群:“怎麼,宣墨你沒我不行吧?”
“鬼首,你可想好了?此番一去,你應該回不了不周山了。”宣墨笑道,眼神中卻露著不舍。
“不是說了嘛,給我修的那處墳地,我不喜歡。”鬼首雙手一攤,無奈道。
“混小子……”雲溪長老坐回了座位,隻是朝著鬼首的方向罵了最後一句。
也依舊有幾個宗門的老長輩舍不得族中自願去赴死的修士,念叨了幾句,但也無人再阻止。
百人的隊伍,一個晚上便湊齊了。宴席散去,未參戰的修士都已離去。
五明和雲茗也已經被雲清秘密送回了無情宗,他們已經到了突破之際,需要在宗門潛心突破。
而雲茗也是被雲溪長老極力阻撓,未能參與此次魔域行動。
宣墨同鬼首商討著行進的路線,百人的隊伍被分成了十組,十位組長由小組內部推選出。宣墨安排得井然有序,林靜靜是修士中修為最低的,宣墨囑咐她進了魔域時刻跟緊他身側。
不周山的長老們合力起了傳送大陣,踏上大陣到魔域隻是瞬間的工夫。
一踏入魔域,便是漫天黃沙。
鬼首背著一把同他差不多高的長刀,站在宣墨的身側。
兩人並肩站在最前方,通過了傳送大陣,眾人站在了一處懸崖上。
懸崖的後方還有些蔥鬱草木,可懸崖的前方則是黃沙蔽日,草木不生。
林靜靜前世入魔前便和魔界爭鬥不休,自然知曉那黃沙是魔界特地布下的結界。
眼下他們根本看不清魔界動向,若是貿然進了黃沙結界,恐怕連方向都無法分辨。
“諸位小心,組長在前方,其他修士散開在後方,護身結界萬萬不可散去。”宣墨側身,朝著身後眾人用密語傳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