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對峙(1 / 2)

程家在東街道觀後的巷子裡,從外頭看是很不起眼的宅子,不高不矮的圍牆,從牆角裡冒出的樹冠,以及窄小的後門。

程希夷出來時是從後門出去的,此時她打算悄悄從後門溜回閨房。

可剛推開吱呀響的木門,程玉和的另一個丫鬟青黛像是早有預料似的,在門的另一頭候著她,“小姐,您回來了。”

程希夷猛然看見一個人,嚇了一跳,待看清人後,不滿道:“你這是?”

青黛說:“大小姐在她房中候著您,請。”

說到程玉和,程希夷從腳底升上一股冷意,這人料事如神,莫不是以為她逃跑了,要懲罰她?

可如今也沒什麼可以約束她的,程玉和所替她找的“家人”也不知是真還是假,自己還有諸多疑惑未曾解開,不論如何,還是得見一見這人。

想到這,她心稍安一些,隨青黛來到程玉和房前。

青黛在門外說了一聲“二小姐”來了,門便從內拉開了。

撲麵而來的是濃重的藥草味,屋內很涼,像是打開了全部窗戶將冷風灌入,可窗戶都是緊閉的,而房門早在程希夷進來的那一刻關上了。

略有些昏暗的房內,一個披著大氅的年輕女子背對著程希夷端坐在燭台前。

雖然已經入秋,但天氣並不算冷。

前幾日下了點雨也隻是冷了一會,過後放晴時又如之前一樣溫暖,正午甚至堪比夏日。

可這女子卻裹著厚厚的狐狸毛大氅,指尖蒼白而冰冷。

一條白色緞帶輕輕係在她的雙眼前,露出她精致秀美的鼻梁和嘴唇,

她的皮膚如同冬雪一般白皙而寒冷,隻坐在那裡,便像是下凡渡世的神女,恍然讓人不敢侵犯,隻可遠觀。

她的麵前有一盤未完的棋局,黑子幾乎將白子堵死,而她手執黑子,喚程希夷道:“過來。”

程希夷不敢不過去,儘管她心裡頭有疑惑,也有怒氣,但這人深不可測,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好。

“您喚我做什麼?”

“來下一盤棋,”程玉和說,“這黑子已經勝利在望,即使是你,應該也可獲勝吧?”

程希夷看了看那盤棋,確實如程玉和所言,白子的路幾乎被切斷,隻需幾步,黑子便可將白子殺個片甲不留。

她不懂程玉和這是什麼意思,切磋棋藝?

自己的棋藝與她相比簡直天差地彆,在被她驅使之前,自己壓根就沒碰過幾次棋盤,更不談謀篇布局,誘敵深入之類的戰術。

而程玉和每次都會讓她輸得找不著北,但下次還會扯著她下棋,是以自己棋藝雖爛,但長久磨練下來也可糊弄一二。

隻是從前程玉和連一子都不會讓,今日怎麼讓她站在必勝的這一方?

她心中百轉千回,不知程玉和打的什麼算盤,勉強坐下,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聽到落子的聲音,在程希夷看不見的地方,程玉和微微一笑,亦落下一子。

冰冷的室中隻餘下棋子與棋盤相磨的聲音。

良久,原本注定勝局的黑子卻被白子一步步逼退,霎時間逆轉局勢,程希夷咬著下唇,眉頭愈蹙愈深,落子也愈發謹慎。

空氣都被這焦灼的氣氛沾染得熱了幾分,仿佛驟然凝成水珠,落在程希夷光潔的額頭上。

“啪嗒”,最後一子,已成定局。

“我輸了。”程希夷合上眼,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

她隻當陪程玉和玩了一局,並不在乎輸贏,隻是一局下來耗費了許多精神。

“嗬,”程玉和聽見她的哈欠聲,心知她對棋局毫不在意,冷冷地說,“你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黑子占據如此大的優勢的情況下還會輸嗎?”

程希夷當她是明知故問,說:“我的棋藝本不如你,輸給你也是意料之中。”

程玉和並不滿意這個回答,“你的棋藝十分糟糕,這是事實。但更重要的是,你感情用事,缺少謀略。自以為不在乎輸贏,殊不知暗處自有陷阱等著你,連一盤勝局都變成敗局。”

聽完她這番暗指的話,程希夷氣得站起身來,冷笑道:“是,我是感情用事,算計人心更是不如你。你是厲害,知道我從哪來,將我哄得為你賣命,暗中又拿那些莫名其妙的故事迷惑我。原來是為了告訴我,我就是那巫術案中被牽連的陸家女兒。接下來是不是要我替家族複仇,在魂飛魄散之前繼續為你的大計添磚加瓦。好算盤,真的是好算盤!”

“不錯。”程玉和乾脆地承認了,對她這番指責不僅不生氣,甚至還有些許讚賞,“你出去到處打聽,不也是為了證明陸家是否確有其事麼?”

程希夷想起丫鬟青黛像是早有預料般候在後門,瞬間明白了,語氣中又多了幾分怒氣:“你派人跟蹤我!”

“是又怎麼樣,”程玉和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既然你已經得到答案,現在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身份嗎?”

“我不相信你。”

程希夷與她此刻已經沒什麼可說的,自然不必忌憚她了。

“話已經說開了。”程希夷深歎一口氣,見她那副整個人幾乎被裹進大氅,眼睛又看不見的淒涼模樣,自覺也沒什麼可計較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裙,說,“我要離開京城,如果你還有點良心,就看見我這兩個月替你辦事的份上給我點銀子做路費。”

“你是要繼續尋找自己的家人?”

“是。”

程玉和也站起身,烏黑飄逸的長發散落在肩前,不解地問:“你應該明白,這是個即使你動用追溯時空的禁術也得不到的答案。你的魂魄已經破碎不堪,還是要如此?”

“你這種人是不會明白的,”程希夷看著她,眼神中閃爍著悲傷的光,“那種注定魂飛魄散卻不知自己是何人,從哪裡來,又為何會如此的痛苦。”

程玉和無奈地說:“你若是一直尋找自己想要的答案,又怎麼會相信彆人告訴你的真相呢?困在過去是沒有用的,你不想讓自己繼續活下去嗎?”

程希夷並不想聽她的話,轉身出門,臨走前留下一句:“你不也是一個困在過去的人麼?”

見程希夷怒氣衝衝地摔門出去,門外候著的青黛忙進去,關心地詢問程玉和:“主子,您沒事吧?”

“無妨。”程玉和倚著青黛的手,慢慢坐下。

青黛說:“主子,二小姐她太過感情用事,似乎並不理解您,您的計劃還要告訴她嗎?”

“暫時不必,”程玉和說,“我本以為見到程守節之後,她的記憶自然會複蘇,沒想到她還是一點也沒想起來。按理說被破魂刀傷害魂魄之後,若是修補了,一旦見到至親或是印象深刻之人,應當會想起過往之事。莫非是禁術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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