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午後, 陽光和煦,朗風習習,安逸溫暖的氣氛在這樣的環境下籠罩了城區裡一所平淡無奇的公寓。
這棟公寓位於頂層, 是橫濱警察江戶川繁男先生在當地的住所,標準的一室一衛一廚單身公寓,僅供他自己居住完全綽綽有餘,但再加上一個少年就稍顯擁擠了。
不過好在, 這棟公寓還有一個放雜物的閣樓, 可以騰出來讓給遼蒼介。
於是短短一周的時間內,銀發少年便親眼目睹了看似頭腦發達四肢簡單(江戶川繁男:貓貓出拳警告.jpg)的黑發青年給閣樓進行大改造的全過程。
因為空間有限, 江戶川繁男在采光極好的落地窗邊用木板打了一個櫃式榻榻米, 又做好了防水和防潮, 同時解決了收納和睡覺的問題。之後他又給遼蒼介買了個書桌,小卻功能齊全的房間就算是收拾好了。
不得不說, 黑發青年能僅靠自己做出一個占據半個閣樓的榻榻米床這一點非常令人吃驚。遼蒼介自己不會做木工,但在他心裡江戶川繁男更不可能會, 卻沒想到對方的手這麼巧。
江戶川繁男好像就是這麼一個人,平時看著像小孩子,稚氣未脫又童心十足, 但關鍵時刻卻總是驚人的可靠,好像沒有什麼難題能難得倒他。
越是了解他, 遼蒼介就越是深刻的意識到這一點。
——不知不覺, 銀發少年已經在這個時代滯留了數個月。
他年紀小卻早熟,品味好還家務全能, 把自己的房間收拾的乾淨漂亮不說, 又心機的把鋪著榻榻米的空間利用了起來。
他用軟乎乎的靠墊和毛毯將幾疊大的地方布置成了讓人無法拒絕的毛茸茸基地, 最後再擺上一盤水果或者零食, 沒用多長時間,便成功的讓閣樓成為了江戶川繁男在家裡呆的時間最長的地方。
黑發青年本來就喜歡跟他親近,在遼蒼介精心布置了這個小天地後,他簡直恨不得天天癱在裡麵,一旦陷進去就會軟成沒骨頭的一堆,連上班都提不起勁來。
——就比如今天這樣。
“真和平啊。”
難得休假在家的江戶川警視照常爬上了閣樓,穿著柔軟舒適的居家服,抱著大軟墊把自己整個人埋沒在被太陽曬得熱乎乎的織物裡,整個人舒服的快要融化了。
眾所周知,貓是液體動物。
遼蒼介搬了張小矮桌盤腿坐在他旁邊,低頭對著往年的卷宗學習,聞言輕輕一笑:“和平不好嗎?”
“好,當然好了!”江戶川繁男蹭了蹭毛茸茸的軟墊,懶洋洋的滾到少年腿邊,享受的歎了口氣,“不過這還是我升職為警視後的第一次休假……你什麼時候能來幫我的忙哇,蒼介。”
遼蒼介彎起眼睛,淡笑不語。
江戶川繁男自下而上看著他的笑容,少有的安靜了一會兒。
天氣逐漸冷了,銀發少年今天在淺藍色襯衫外麵加了件無袖羊毛衫,領子頗有個人風格的筆挺立著,但最上麵的扣子卻放鬆的解開,隱約露出一截修長鮮明的脖頸。
陽光從窗外斜斜的照進來,灑在他銀白的短發上,給他整個人灑上了一圈神聖的光邊。
有一件事,遼蒼介自己大概沒有意識到。
他對江戶川繁男露出的笑容是真心的,跟對彆人的那種笑不一樣。
銀發少年眉眼偏狹長,眼尾眉梢的弧度都非常淩厲,孔雀藍的眼睛也帶著股高空般澄澈冰冷的味道。
這樣的他,即使笑起來也僅僅隻會疏離又冷漠的勾勾唇角,總也褪不去那股冰川般寒冷的氣質。
但他唯獨對江戶川繁男笑的時候,會連雙眼都輕輕彎起來,眼底都帶上真切的笑意。
——那樣的他比世間一切美好都更英俊柔和,驚豔絕倫到像一副絕美的工筆畫。
令人心顫的溫柔。
江戶川繁男盯著少年的那抹笑看了會兒,心裡突然湧上一股古怪的滋味。
那股滋味讓他毫無征兆的抬手擋住眼睛,眉心詫異的蹙起。
“怎麼了?太陽光刺眼?”遼蒼介注意到他的動作,偏頭問了一句。
“唔……沒,不是。”江戶川繁男含糊的否認著,放下手重新看了眼他的表情。
剛剛還俊美精致如藝術品的少年不知想到了什麼,此刻已經換上了另一副嘴臉,上手就掀起他的衣服下擺,用心險惡的毒舌:“說起來,你們的年度體測快到了,你知道你肚子上最近長了幾斤肉嗎?”
江戶川繁男當即“嗷”一聲蹦起來,狠狠一拳砸到他頭上:“不許跟我提體測和腹肌!!”
“哎呦,就你這肥肥的小肚子,還敢自稱腹肌?”
“遼蒼介!!”
一大一小的吵鬨聲喧囂著傳遍了閣樓。
明媚的陽光從兩人頭頂灑落,將空氣中的塵埃染成金色。
以初秋的暖閣為背景,黑發青年羞惱卻含笑的眼底閃著星星點點的碎光,在錯位的時光中化作不朽的圖景,深深的印刻在了遼蒼介的心上。
“可惡……你這個不尊重老師的小鬼頭!一點都不……呼……一點都不可愛!!”
天天坐辦公室的刑警先生體力率先告罄,氣喘籲籲的癱回毛茸茸之中,生無可戀的瞪著連氣息都沒亂一下的少年。
然而,遼蒼介這次卻沒有得寸進尺的笑話他,反而在沉默過後坐到了他旁邊,偏頭輕聲詢問道:“繁男,你為什麼這麼想讓我叫你老師?”
江戶川繁男調整著呼吸,聞言滿不在乎道:“你在自己那邊不也是警校的學生嗎?我現在提前把警察要學的東西教給了你,那你當然要叫我老師啦!”
“……”
遼蒼介一言不發的沉默了半晌,唇線微抿。
“我去上警校,隻是因為待在橫濱會被黑手黨追殺,連累晶子。正巧偵探社的大叔說自己有熟人,我才隨波逐流去了東京。”
“嗯……”江戶川繁男若有所思的眨眨眼,沒有立刻發表自己的看法,反而提問起陌生的詞:“偵探社?”
“大概是一個事務所性質的偵探組織。”遼蒼介垂眸,“我把晶子托付給了那個還算正直的大叔,順便考驗了一下他的武力值。嘛……算是合格吧。”
“那個大叔是偵探嗎?”江戶川繁男調整好了呼吸,坐了起來。
說起這個,遼蒼介也疑惑的蹙起了眉:“不……作為偵探的應該隻是一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而已,但我感覺他好像一直在刻意躲著我,所以我沒見過他。”
“是……麼。”
江戶川繁男眼睫一顫,一直平和的聲調倏然低了下去。
遼蒼介似有所感的扭頭,看到他巧合似的恰在此時低下頭去,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看不分明。
“怎麼了?”少年不明所以的挑眉,“那個偵探少年有什麼問題嗎?”
“不……”江戶川繁男輕輕的回答著,身上的氣息似乎一瞬間變得遙遠起來,“我想……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遼蒼介眼裡透出不解。
“你——”他開口想要詢問什麼,但黑發青年卻在此時與平常無異的笑著看過來,十分溫柔的問:“所以?你自己其實是不想做警察的嗎?”
對方先發製人問了問題,遼蒼介探尋的盯著他看了半晌,到底也沒能看出什麼來,隻能先把關於那個少年的事壓在心底,轉而回答道:“我感覺我身上並沒有你那樣的正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