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道:“我不喜人糾纏生事,你隻管安於內宅,這點能做到嗎?”
他說話猶如在衙署裡給下屬訓話,沈椿本來還在期待他能認出自己,沒想到迎頭給潑了一盆冷水,更讓她有點小傷心的是,謝鈺已經完全不記得她了。
她愣愣地看著他,不知怎麼回答。
謝鈺見她不開口,屈指又叩案幾,嗓音放沉:“嗯?”
沈椿舔了舔嘴巴,慢吞吞的:“...哦。”
短暫的失落之後,她很快振奮起來,都過去八九年了,謝鈺不認得她也很正常,再怎麼說,他也兩次救了她的命,感情都是慢慢處出來的啦!
謝鈺瞧見她舔唇的動作,竭力忍下了製止的衝動。
用完早膳,倆人還得去拜見父母,沈椿跟著謝鈺出了堂屋,昨天幾乎下了一日的雨,廊下積水環繞,穿尋常鞋子隻怕一踩一腳水泥,很快有侍婢女拿著一大一小兩雙木屐,躬身放在兩人腳邊。
這木屐厚約兩寸,中間隻有一根屐帶,以沈椿淺薄的見識一時都沒認出這是什麼玩意,她正傻眼,那邊謝鈺已經從從容容套上了木屐,這般高的屐底,他落地時竟連一絲響聲也無,一派瀟瀟颯颯林下風姿。
沈椿也不敢再耽擱,又學著他的樣子,把木屐套到腳上,匆匆跟在他身後。她第一次穿這麼折騰人的鞋,穿上之後兩條腿就跟才安上似的,路都不知道怎麼走了,‘噠噠噠噠’聲音也跟打仗似的。
謝鈺身高腿長,步子邁得又快,也並無等人的習慣,很快便把她甩下一大截。
‘噠噠噠噠’聲忽然追的近了,他腰側一緊,餘光掃去,就見一隻纖細的手掌緊緊攥住了自己腰側的衣服。
她的屢次冒犯消磨了謝鈺的耐心,他居高臨下,神色極冷地看著她。
她渾然未覺,一手拎著裙擺,一手拽住他的衣服,認真地道:“我第一次穿這種鞋,你走得太快了,我追不上,能不能走慢一點?”
謝鈺本來不想理會,但不知為何,對上她那雙黑亮清透的眼睛,他不覺頓了下。
他麵色微僵,很淡地道:“我知道了。”
他步伐果然緩了下來,似乎真的在等她,沈椿得以和他並肩而行,兩人動靜一大一小地往正院走去。
正院是謝國公和長公主的居所,謝國公如今隻掛了個國公的虛名,家中一應實權均已移交到謝鈺手裡,長公主是正宮所出,也是上一代皇子皇女中年紀最長的,論及長幼,就連當今陛下也得稱她一聲‘長姐’,說句冒犯的,除了帝後之外,這倆人稱得上世間最尊貴的夫妻了。
倆人住的地方也是華美無比,院中奇花異草蔥鬱,簷下八角風鈴長響,廊廡間充斥著陣陣妙音,一踏入說不出的身心舒暢。
順著廊廡望過去,兩排仆婢垂手恭立,都是屏氣凝神,無半點聲息。
按理來說,新婦第二日應當認一認謝家所有親戚,但等沈椿走進正堂,卻隻有謝國公和長公主二人端坐堂上,旁人連個人影也未瞧見。
沈椿留心看了眼,那位代弟迎親的好心人謝無忌居然也不在。
謝鈺問出了她心中疑惑:“長兄呢?”
不知為何,長公主似乎對‘長兄’二字十分不以為然,頓了頓才冷淡道:“昨日他替你行完迎親禮便趕著去邊關當差了,這會兒怕是已經出了潼關。”
她又掃了眼沈椿,見她麵有疑惑地四下張望,長公主微微皺了下眉,不鹹不淡地開口解釋:“彆看了,今日有旁的事兒,等過幾日我再帶你見過家中親眷。”
沈椿開小差被抓,不好意思地伸手抓了抓後腦勺,衝她咧嘴笑了笑。
長公主:“...”
她實在見不得這幅沒規矩的樣子,皺眉側過頭。
謝國公倒是脾氣挺好,見著沈椿也是臉上含笑,難得的是長公主除了麵色冷淡些,居然也沒多說什麼,沈椿按照之前學的規矩給倆人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