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亦封說過讓她走之前和他說一聲, 但電話過去, 他卻按了掛斷。
鐘念收起手機, 心想或許是他在忙, 她回憶起他的辦公室位置, 於是抬腿就走了過去。
她答應過他走之前和他說一聲,既然電話說不了,那就當麵說。
等她下了電梯, 往梁亦封辦公室那兒走去的時候,就看到了梁亦封和曾予站在辦公室門前, 梁亦封身穿一襲白大褂, 雙手抄兜, 筆直的站著, 徐徐望去, 他雙眉緊蹙,薄唇抿著, 似乎,有點生氣。
而曾予站在他的對麵, 臉上似有羞愧, 又似是滿不在乎。
走的近了,鐘念聽到梁亦封說的話了, 他果然是生氣了, 聲線很冷, 沒有一絲情緒,眉宇間夾雜著一股冷峻氣息。
梁亦封:“誰準你動我手機了?”
曾予:“我就按了一下, 你彆說的那麼難聽好吧?”
梁亦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譏誚笑意:“曾大記者知道隱私這個詞嗎?”
曾予惱怒的抓了抓頭發,“我不就按了一下嗎,你一個男人就這麼小氣?而且誰知道那是你的手機,你口袋裡不還有一隻嗎?誰無聊到帶兩隻手機的啊?”
人嘛,越是做錯了事,越是一副理直氣壯的蠻橫模樣。
似乎世間萬物都圍著她轉似的,做錯了事,撒個嬌就解決了一切,如果撒嬌沒有用,那就無理取鬨。
梁亦封可是油鹽不進的人。
撒嬌,在他眼裡不過是一種奪人喜歡的伎倆;無理取鬨,在他眼裡更是惡心到了極致。
梁亦封冷冷的看著她:“我最後再說一遍,采訪,不可能。”
曾予:“為什麼不可能?鐘念寫那份報道的時候,你不也配合得很嗎?”
梁亦封喉結微動,他自知對眼前這個野蠻女人態度已經夠好了,卻沒想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的底線。
他張嘴正想說話的時候,耳邊一個清冽好聽的聲音緩緩響起,“曾予,差不多得了。”
兩個人齊齊看了過去。
鐘念手裡拿著隻手機,步調輕緩的向他們走了過來。
她眉眼清淡,臉上沒有什麼情緒,但梁亦封看到她眼裡有著隱隱的怒火,她唇瓣緊緊的抿著,倏地勾出一個極其涼薄的笑來。
曾予惱怒道:“怎麼哪裡都有你?”
梁亦封可以容忍他人說自己,但是有人說鐘念,不行。
他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保安部嗎,這裡有個人在鬨事,過來處理一下。”
曾予目瞪口呆:“梁亦封!”她尖叫道。
周圍的病人和護士都齊齊看了過來。
護士們你看我我看你,突然十分的心有靈犀,往曾予這邊走來,一群人把她圍在裡麵。
護士們說:“梁醫生,你先去吃飯,剩下的交給我們。”
梁亦封:“嗯。”
曾予:“梁亦封你彆走!哎,你們走開,彆圍著我啊——”
“梁醫生你走吧。”
梁亦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很淡的笑來。
他轉身,拉過鐘念的手就往外走去。
鐘念被他拉著往電梯口走去,他拉著自己的手力度剛好,沒讓她感覺到一絲的不適,像是紳士的微笑,恰到好處極了。
等上了電梯,梁亦封的手就緩緩鬆開了。
鐘念垂眸,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她輕聲說:“曾予每天都來嗎?”
梁亦封邊整理著袖口邊漫不經心的應:“嗯。”
鐘念:“我應該處理完這些事,再走的。”
梁亦封理解了她話裡的意思,勾了勾唇,說:“這和你無關。”
“但總歸,給你造成了困擾。”
“給我造成困擾的是她,不是你。”
“是我沒做好後續工作。”
正好電梯門打開,兩個人走了出去。
梁亦封想了想,說:“如果是你來采訪,我——”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我不會來采訪你的。”
梁亦封雙眉緊蹙,渾身一股冷凝氣場。
鐘念渾然未覺,繼續說道:“我不可能同意報社這個要求的。”她在原地停了下來,梁亦封站在她左前方兩三步的位置,他餘光看到她停了下來,因此也停下腳步,往後轉,正對著她。
鐘念微抬起頭,他逆光站著,看不清神情。
太陽光落在她的眼裡,有些許的刺眼。
鐘念臉上有著微微笑意,眼尾上翹,神情柔和而又美好。
她說:“我不想勉強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報社可以要求我做很多事,但我可以選擇做還是不做,梁亦封,你不必為了我勉強,我也不會強求你。”
梁亦封:“那你可能會被辭退。”
鐘念說:“醫院的醫生那麼多,總有一個會接受我的采訪。我知道你不喜歡接受采訪、出現在媒體上,但你總歸會給我介紹采訪對象。”
梁亦封緩緩的低下了頭,眼裡閃過笑意,說話時聲音都有些輕飄飄的:“對。”
鐘念說:“但是曾予——”
梁亦封:“她明天就不回來了。”
“為什麼?”
梁亦封扯了扯嘴角,他扶了扶鏡框,語氣淡然道:“你明天就知道了。”
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鐘念有點不求其解。
梁亦封抿了抿唇,問她:“體檢結束了?”
鐘念點頭:“嗯。”
她頓了頓,遲疑的說,“給你打電話了,沒接。”
梁亦封:“嗯,電話被按了。”
鐘念想起剛才梁亦封和曾予的對話,她說:“是曾予嗎?”
梁亦封譏誚道:“嗯。”
鐘念想到梁亦封之前說的“她很煩”,她之前覺得記者嘛,在旁人眼裡總歸是煩一些的,她自己也是記者,也能感同身受一些。但在他拒絕她的電話的時候,鐘念的心裡咯噔一聲,沒來由的落空。
像是命運呼嘯而過的一陣風。
風聲陣陣,而她的心裡沒來由的空。
她那時不知道,那是一場宿命的海嘯。
梁亦封站在她對麵,說:“一起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