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蟬歎了一口氣,隻說:“我與柳公子素昧平生,原不該多話。隻是卻不忍心見你們夫妻分離。世道艱難,即便是我等男子,亦常常身不由己,何況她們隻是無依靠的弱女子。如今她們情願舍了侯府的富貴,也要同過去斷個乾淨。人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柳公子不能容忍她重新做人嗎?”
柳湘蓮冷笑一聲,隻說:“你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自己娶了清貴的妻子,卻叫我和失了腳的女人結成良緣。我呸,我還沒說你們賈家騙婚呢!當日隻說是個絕色女子,可沒和我說她同東府的爺們有瓜葛!”
薛蟬譏諷地說:“人人都說你柳二郎離經叛道,好好的一個大家子弟非要登台唱戲,我還以為是個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今日一見竟也如此迂腐!且不說則天皇帝和楊妃曆侍父子二人,便是宋真宗的章獻皇後也隻是個二嫁的歌女。再者說,咱們坊間也不乏寡婦再嫁之事。你雖不好詩書,卻也該翻過《三言》。你自己眠花宿柳,又不是貞潔烈男,竟還有這諸多要求!”
柳湘蓮被薛蟬一番話臊得厲害,掩麵長歎,隻說:“倒不是為著這個。隻是將來我們二人成婚了,她竟還是同彆人夾纏不休、三心二意,我待如何呢?”
賈璉忙說:“我親自問過她。她拔下簪子,敲作兩段,立誓要同兄弟你好好過日子,非你不嫁!”
薛蟬搖搖頭,歎息著說:“也罷!今你已有疑心,來日也是禍端。我看你們的緣分已儘了,我這便將你祖傳的鴛鴦劍取來還你。你莫怪,我方才扯了謊,那一雄一雌兩柄劍還由我收著,未來得及交給尤三姑娘。”
薛蟬說完便轉身離開,柳湘蓮隻拉著他,麵上遊移不定,半天說不出來話。薛蟬用力甩開,並不理會他。
進了內室,薛蟬便問林黛玉取來鴛鴦劍,又將事情說了。
林黛玉也跟著歎息,“珍大嫂子說了,尤三姑娘好似對柳公子癡心一片,柳公子不來便一世不嫁!”
薛蟬又抽出寶劍,看了一回,隻說:“他們二人,終究沒有緣分。”
林黛玉眼睛一轉,卻說:“我倒有個餿主意。柳公子疑心尤姑娘的品行,咱們也不能做那等以死明誌的傻事。不妨叫他們二人見上一麵,也好彼此心裡有數。若還不成,便叫柳公子試探一回就是了。隻讓他躲在簾子後麵,聽旁人同尤姑娘說話。如此若還不行,那也沒有法子了。”
薛蟬大讚,“果然是個好主意。他們二人見麵,彼此相過,退婚還是成婚,自己心中便有數了,再不用咱們多言。”一時又笑著看林黛玉,“既然是你出的主意,你不如一同去瞧瞧結局?”
林黛玉歪著腦袋,疑惑地問:“我怎麼好去?”
薛蟬便說:“怎麼去不得?再叫上珍大嫂子,咱們一道去辦相看宴!待我把璉二哥打發走,再來喚你,你隻略等等就是了。”
林黛玉雖知道不太妥當,可耐不住心中熱血,還是叫丫頭給自己換了衣裳。紫鵑想著要出門,還從箱子裡翻出一件帶帽子的披風。
等薛蟬將鴛鴦劍還給柳湘蓮之後,後者卻不肯走了。
薛蟬也不催他,隻說:“今日也勞累璉二哥了。此間事了,萬不敢再叨擾了。”於是便送了賈璉離開。
柳湘蓮糾結萬分,心中好似萬馬奔騰,遲遲不能平靜。
他歎道:“我向來一是一,二是二,還不曾這般忸怩,你可害苦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