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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月見雪 臥扇貓 9074 字 7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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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立的少年背著光,日光似輕紗從其身後柔柔罩下,雌雄之間的界限在此刻被極致地模糊了。

少年彎身,湊近了些。

“公子?”

比壓低的語氣還溫和的,是從削瘦肩頭垂落的一縷墨發。

如拂過湖麵的一枝垂柳。

發梢拂過耳垂,勾出一陣突兀的癢意。姬月恒長睫顫了顫。

他緩緩抬起手,看著虎口處已消失無蹤的咬痕,那時侯的痛,和這時候的癢截然不同,可又怪異地相似。

桃花眼漸被困惑籠罩。

姬月恒凝著那雙清秀的眼眸,蹙了眉心:“男女,之情?”

程令雪以為也公子在困惑情為何物,她亦有困惑,便探討起來。

“公子也不解?”

公子眉眼平靜,不見異樣。

“嗯。”

“屬下也是,”一遇到需要探究的事,她的生分就不複存在,“若說想見到一個人,就是喜歡,那屬下有時想見到白霜,也想見到亭鬆——”

提了白霜和亭鬆,怎能漏了與她解蠱息息相關的公子?

程令雪停下,悄然覷向公子。

公子已將頭轉了回去,並未看著她,側顏如玉,耐看得緊。

因這驚鴻一瞥,她那為了端水補上的奉承話少了些功利,多了真切的欣賞:“當然,最、最想見到公子。”

公子聞言,驟然扭頭,凝著她的眸光微顫,似乎不敢置信。

他素來情緒淡,稍有一點反應,程令雪就得亂想。難不成是因為她現在是個“少年”,在聽到“想見就是喜歡”這樣的論斷後再說想見公子,讓他誤會她對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心思?

這可要了命。

她忙把後半句話續上。

“可屬下也是男子,也不是斷袖,這算哪門子男女之情?”

話裡話外,都是高潔和不屑。

“是麼。”

公子淡淡垂目,認真思忖著她的話,而後仿佛豁然開朗。

“說得在理。”

他對她頗讚許地笑了笑。

程令雪麵上一派寵辱不驚的清冷,心裡卻悄然漾開喜色。說來公子是程令雪遇到的人裡麵,除師姐外最捧她場的一人。師姐捧場,是因為關心,她也會時常念叨:“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無趣了。”然而每次公子總一副誰都不在乎,愛死死愛活活的疏離,他一捧場,她會有錯覺——

她好像,也沒有太無趣。

按師父所說,這可能是上位者籠絡人心的姿態,但不得不說,她聽了好話耳根子也會軟。也難怪戲文裡再英武睿智的帝王,遇到一個會哄人寵妃也會昏了腦袋,變成一個“昏君”。

她又看了眼公子。

他唇畔的笑仍未散去,比微風還柔和,顯然這會心情相當不錯。

順著他的目光,她看到戲台上纏綿悱惻的那一出戲到了頭,一個手持長矛的武生翻著跟鬥出來。

一旁的白霜見他看得欣然,笑問:“看來公子更喜看武人打鬥。”

姬月恒回想上一出令人沒來由不愉快的戲,頷首認同。話雖如此,但小生耍到一半,他放下一錠銀子。

“走吧。”

程令雪和白霜對視一眼,皆從彼此眼中讀到不解——不是喜歡麼,怎眨眼的功夫就沒了興致?

公子真難懂。

.

幾人拐入一處園子。

夏花仿佛知道臨近入秋,再不開放就再沒了機會,鉚足勁地盛開。

輪椅停在梔子花樹下。

花開得正盛,欺霜賽雪的白,但比霜雪溫柔。在他們一側,一個四五歲的小童被父親舉了起來,試圖夠樹上花枝:“爹爹!再高點!”

“可爹爹隻有這麼高。”

“那爹把我放樹上,我爬上去!”

三人不約而同望去。

殘存的記憶走馬燈唰唰轉起,有一根線牽住程令雪視線,她定定看著這一幕,眼中露出向往。

白霜亦是向往,低喃道:“可真是令人豔羨的一家三口啊。”

程令雪強迫自己收回目光:“白霜大哥可已成婚生子了?”

白霜笑容溫和中摻著澀然,想著這也不算什麼秘密,笑道:“孩子上月剛滿歲,他們母子都在京城。”

稚童折下了一枝花,朝下方的娘親喊道:“爹爹總說什麼梔子乾淨無邪,最襯阿娘,這朵花送給阿娘!”

婦人接過花,聞了下,同身邊的夫婿笑道:“真有趣,白梔子同白梅都是白花,但生在不同的季節,都說梔子花純真無邪,白梅清冷堅韌。”

清冷堅韌……

聯想到什麼,姬月恒轉身。

身後的少年難得細心,留意到他的動作,會意地彎腰湊近。

“公子有吩咐?”

這一次,姬月恒及時躲開了那一縷宛若被鬼魅附了邪氣的墨發。

“沒什麼。”他淡道。

少年不再多問,直起身。

而後,身側“簌簌”疾風吹過,青磚路麵上的影子消失了,化作一隻燕子虛影掠起,梔子花樹頂端輕晃了下,稍許後,那黑影安靜落回青磚上。

原來不是烏燕。

程令雪拿著從花樹至高處摘下的一枝花,清冷的眸子如水洗過的琉璃,映著一枝開得正盛的梔子花。

和一個白衣青年。

“公子。”

公子轉眸,蹙眉看著那花。

程令雪遞花的動作的僵滯了:“莫非,屬下又會錯——”

“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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