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停下身形。
輕輕踩在一處樹梢之上。
明明是回去之路,幾次朝著一個方向,最後又返回了原地。
鬼打牆!
他遂不再急於趕路,雙手攏在寬大的袖袍之中,任由那袍袖隨風輕輕擺動。
天空再度陰沉,細雨如織,朦朧了天地。
雨水卻落不到陸羽身上,似是不敢沾染,自動繞開。
他凝視著四周茂密森林,心知隻需穿越這區區十幾裡林海,便可踏上官道。
然而!
此地像被人布下了一座玄妙莫測的大陣,他修道多年,從未有遇見此等事。
如遇迷途一般,難以走出。
不知道是移動了樹木還是封閉了這處地界。
總之都不似凡間手段!
來者不善,或是說就是為他而來。
陸羽索性不再徒勞無功,他知道在酒肆之中兄長如此吩咐,必有其深意。
既然暫時無法離去,那便索性先解決這眼前再說。
一念及此,他有些急躁的的心緒漸漸沉澱,歸於寧靜,宛如深潭之水,感受著四周。
未過多時!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踏著林間積水的輕響,緩緩靠近。
陸羽睜開眼,身形輕盈地自樹梢滑落,卻並未觸及地麵,懸停在二丈高的虛空之中,宛如踏空而立。
他看著下方五人!
一位老道人與一位中年僧人,並肩而立。
兩人身後跟著三名身披黑袍之人,他們的麵容被黑袍遮掩,看不清模樣,也分辨不出性彆,隻是靜默低著頭。
老道身材高大,披著麻布道衣,頭頂戴著蓮花觀,頭發眉毛胡子都花白了,臉膛仍是紫紅色的。
老道此時慢慢抬頭看向高處的陸羽,眼中之中有點驚訝和感歎之色。
而那中年僧人,身形消瘦,半露著肩膀,留著光頭,五官雖普通,但眼窩深陷,給人一種深邃之感,像是平常的苦行僧人。
“阿彌陀佛!”,他誦了一聲佛號,聲音沙啞。
一道一佛!
此二人是,太平道的掌教玄天子,北風的狼王完顏雲山。
完顏雲山與陸羽曾有過一麵之緣,但並未交手。
關於這位狼王,據說他幼時被拋棄在荒野,有幸在狼窩之中長大,茹毛嗜血,習慣四肢行走。
後來,他被靈犀寺的高僧收養,才得以學習武學和識字,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完顏雲山緩緩褪去了身上的獸性,這得益於那位高僧的悉心教導。
高僧見他心性堅韌,能降服本心,便破了靈犀寺數百年的傳統,將鎮寺之法《易髓經》傳授於他。
然而,被有心人注意完顏雲山,事情暴露,高僧告誡完顏雲山務生貪念後,以自裁謝罪。
完顏雲山逃回北風,拜入密佛大教之一地藏廟之中,得修《修羅血身》。
最終斬殺地藏廟的大宗師主持,躋身江驚蟄榜江湖十大宗師之列。
此後,他驅散了寺廟之中所有僧人,便一度消失不見。
據說有人目睹,完顏雲山最後出現的地方便是江南之地靈犀寺的那位高僧的墓前。
是江湖之中一位亦正亦邪的人物。
江湖之中,人們稱他為狼王,因為他行走在哪裡,身後便會有狼群跟隨。
此時,完顏雲山雙手合十,沉聲道:“靈噩真人,倒是久違了。”
陸羽在江湖之中的稱號便是靈噩真人,意為江湖之中的噩夢。
武林之中隻有叫錯的姓名,沒有取錯的名號。
陸羽抬起眼看向林中,他感受到了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在密林之中亮起。
那是狼的眼睛!
狼王之名,果然不假。
至於那五絕之一的玄天子,陸羽卻是首次相見。
兩人雖同為天下五絕,但玄天子已有近二十年未曾踏出守歲觀一步。
此番會麵,無疑是兩人首次交集。
那高大的道人神色略顯激動,喃喃自語道:
“像,實在太像了!”
他凝視著陸羽那年輕的麵容,又抬頭望向天邊,感慨萬分:
“看來這番天地,真有天道輪回啊!”
玄天子和完顏雲山的話,卻沒有絲毫影響到陸羽,一雙眼神如同寒星。
陸羽緩緩落下,離地三寸,不踩草泥,平視著麵前的兩人。
二人與剛剛的歐陽煌權那種紙糊的大宗師相比,簡直判若雲泥。
完顏雲山氣血之衝盈,修為深厚,他也少見。
玄天子,氣息不漏,返璞歸真,已經真正是天人境界圓滿。
至於身後三人裹在黑袍之中,氣息死寂,如同死人。
二人都沒有大意,也不敢!
這位天下聞名的靈噩真人,自然有著這個魄力。
在還未靈氣複蘇
之時,便彼臨大宗師境界的人物。
玄天子緩緩問道:“陸羽,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何我們要對你下手嗎?”
“老道與你素昧平生,並無恩仇糾葛。”
“我為何會叫來完顏道友前來殺你?”
“對此,你難道不感到奇怪嗎?”
陸羽隻是微微撇了撇嘴,道:“不知道,亦不想知道。”
玄天子再道:“那你就不想知道,為何你已年逾半百,卻仍能保持如此青春之態嗎?”
“不想知道!”陸羽的回答依然乾脆利落。
玄天子沉聲道:“或者說,你就不想知道,你究竟是誰嗎?”
他凝視著陸羽,似乎想從陸羽的臉色中窺探出什麼。
然而,最終一無所獲。
“你這人倒是奇怪,儘說些顛三倒四的話!”
陸羽輕笑道:“我即是我,何需是他人。我隻知道,我是陸神洲之弟,陸幼安而已。”
玄天子見此卻是搖了搖頭,讚歎道:
“果然不愧一顆赤誠之心,為修道而生。”
陸羽雙手抱在胸前,神情淡然。
“先除你,再誅陸沉,老道便算功德圓滿。”
“太平道,守萬世之太平!”
往日裡沉穩的玄天子,語氣有些癲狂。
聽到這裡!
陸羽的臉上動容,語氣也變得冰冷如霜。
“真是找死!”他冷冷道。
陸羽天人境界的氣息全部放出,在完顏雲山和玄天子的眼中,周圍的樹木開始褪去顏色。
隻剩下黑白兩色。
甚至他們的身軀都變成黑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