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輦徑直到了恢弘壯闊的太極宮前,沈衿走在前頭,小安子又扶著煙戚下來,帶著她往裡走。
若是往日,煙戚一定會仔細看看太極宮,長長見識也是好的。
但今晚她實在是有點累,在他麵前始終都要提心吊膽,不能露出破綻來。尤其是,他不知為何又將她帶到此處,就“隨侍”二字,能有的意思太多了。
她自打進宮,一直惴惴不安,但方才呼吸困難之際,卻突然想明白了。她如今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可畏懼的呢?
隻要不連累家人,能好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了。
此刻煙戚便不再多想,隔著四五步,遠跟著沈衿,太極宮實在太大了,七拐八繞的,但也不用她記路,有小安子扶著她呢,反正這地方,她日後不會再來了。
北邊的四扇殿門原本是緊閉著的,見沈衿到了,守夜的太監行禮後,這才將殿門都打開,煙戚趁著空閒,抬頭看了一眼。
上麵掛著承慶殿三字金匾額,字跡淋漓,如龍飛蛇落,內裡殿堂高聳,金龍繞柱,左側殿珠簾落垂,恍然一瞥,內裡雅潔清靚,似是就寢之處。
但沈衿往右拐,煙戚匆匆跟上,這邊的小室為湘妃竹雙扇門,隻開了一半,小安子走到門口幾步遠處,就停下,偏頭對煙戚小聲道:“小主,裡麵奴才們無召去不得,皇上讓您陪侍,您隻能自己進去嘍。”
煙戚心底裡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她隱約發覺,在宮人麵前,他會收斂一些,起碼沒有私下裡那麼陰晴不定。
可再不願意,皇命都不可違,她隻能跨過門檻走進翰墨齋,一進門就能嗅到清淡的墨香。
煙戚不懂行也能知道這定然是最上等的墨。不像她在房裡偷偷練字背書用的,味道刺鼻不好聞。
而沈衿站在案桌旁,親自動手整理紫檀木案桌上的奏折文書。還未得到吩咐的煙戚就低垂的頭站在門口,等著皇帝發話。
“說過了,彆垂著頭。”語氣隱隱帶著點不耐。
煙戚抬頭看沈衿,他仍在收拾案桌上的文書,並未看她。
她其實有點想反駁,她從前是侍女,現在是妾,不論在何處,哪裡的規矩,她該是低眉順眼,聽話的侯著。
她一直做的很好,他非要改變一下現狀。再說,如果她直勾勾地抬頭盯著他瞧,他一個不高興,就該用失禮的由頭,問罪她了。
但理智告訴她,他和沈玉琅不一樣,不會有耐心能聽她說很多的。
她“哦”了一聲,卻不看向沈衿的方向,那可是奏折,萬一她瞄到點重要的,她告訴還是不告訴背後的人?萬一他接著要殺她,上回是泄憤,這回是滅口可怎麼辦?
他偏是來和她作對的。
“過來,伺候筆墨。”已經落座在紫檀夔龍紋圈椅上的沈衿如是道。
煙戚有一種被捉弄的無奈,他實在是太折騰人了。她說:“陛下,這不合規矩。”
什麼都不合規矩。
後妃不能進皇帝的書房。又是深夜,約摸著已經亥時了,她不該在此處呆著,更不能站在或許會有機密的奏折旁邊。
沈衿聞言,脊背往後靠在墊子上,嘴角有幾分意味不明的嘲諷,他道:“你同朕講規矩?”
他是皇帝,九五之尊。而且不是大權握在旁人手中的傀儡皇帝,規矩也是他說了算的,從隨便記彤史這點就能看出來。
他都這麼說了,煙戚隻好走過去。見她聽話,沈衿才重新垂頭。
煙戚幼時過年節歸家,鄰居家有個比她大幾歲的小男孩,每次都要去尋她玩,她不樂意,他就欺負她,坐在院牆上拿小石頭子砸她裙子。
傷不到性命,又不能討回公道,隻能說他挺招人煩的。煙戚默默看了一眼沈衿,他也是。
伺候筆墨這種事煙戚做過,小郡主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