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憬緊張地摳手。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左相:“陛下?”
聽不見聽不見,彆叫了。
烏憬頭都不敢抬,像個埋進土裡的小鵪鶉。
眾人隱隱躁動。
寧輕鴻徐徐開口,“陛下病還未好全。”他似有深意,也不知在說的是哪個病,頓了頓,才繼續道,“前幾日染了風寒,不便開口。”
左相自然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也不在對個什麼都不聽懂的人執著,重重歎了口氣,極其的不甘心,但到底還是退了回去。
烏憬鬆了一口氣。
金鑾殿上,眾朝臣如往日一般,持著笏板,走到殿中進行稟報,一個接一個,格外有序。
烏憬偷聽著,發現有些朝事他聽得很是耳熟,好像昨日下午在禦書房時,他就從那場小朝會上聽過了。
那些事該怎麼處置,是罰是賞,該委派哪些官員,該派遣多少銀子,都有了最終的決策。偏偏九千歲一黨的人還格外假惺惺地搬到大朝會上說,見左相一脈人據理力爭後,想為自身謀取點便利。
寧輕鴻才慢悠悠地開口,禦旨早就以天子的名義吩咐下去了,做不得改。
朝堂已然變成了他的一言堂。
小事他不屑於管。
於是烏憬聽了一耳朵的誰誰彈劾誰行止不端,誰又私殺家奴,誰玩忽職守,誰鋪張浪費,誰興盛園林,誰當街打人……官職人名他是一個都記不住,瓜是一點都沒少吃。
慢慢的,心中緊張也緩緩退去。
反正下麵的人都不在意他,也不會突然看他,烏憬大著膽子,偷偷仰臉,用餘光看了看周圍。
這椅子真大。
這龍頭真的是金子做的嗎?
坐墊好軟,好想往後靠到靠枕上,
不行,要坐直。
不知道這些人還要互相彈劾來彈劾去的要多久,吵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聽上去還挺有意思。
整個大朝會一般會持續近一個時辰,偶爾會一個半時辰,也就是兩三個小時。
下了朝後大概七八點,就可以用早膳了,烏憬垂頭喪氣地想,要是寧輕鴻不來這一出,他還能睡兩個小時呢。
這也太久了,
他坐得屁股都疼了。
鬆懈下
來後,烏憬忍不住產生了些困意,他前麵也沒個案桌支著,空空如也,少年天子的腦袋一點一點的,險些向前撲下去。
他霎時驚醒,坐直了身。
頭頂的十二旒冕卻以一種烏憬難以察覺的速度慢慢向下滑去,等他反應過來後,那朝冠已經歪得不行了。
烏憬偷偷看了一眼兩邊,再看了一眼下麵,很好,宮人都很安分,都在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下麵的朝臣也還在吵。
少年小心地抬手,把自己腦袋上歪歪扭扭的旒冕重新扶正。
應該……沒人看見吧?
烏憬再次鬆了一口氣。
經過這一出,烏憬雖然還在犯困,卻不敢再閉眼了,他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從龍椅上撲下去,當著所有人的麵摔個大馬哈。
太丟臉了。
他真的怕。
烏憬有些無聊地去看站在最前的寧輕鴻,對方挽袖而立,眉眼溫潤如畫,神色淺淡,薄唇隱隱帶笑,看著這一場鬨劇。
瞧上去跟烏憬一點都不一樣。
他不困的嗎?
烏憬慢吞吞地回想。
昨夜他聽到拂塵提到“子時”了,那個點他好像看見寧輕鴻還在飲酒,等回到寢殿歇下,怕是都一點多了,五點又被喚醒。
他是怎麼做到的?
忙了一天,就睡了四個多小時,好像有消耗不完的精力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宮人尖利的一聲,“散朝——”
烏憬霎時抬起腦袋。
解放了解放了!
他坐得腰酸背痛,屁股也疼。
這龍椅看著亮堂,實際上坐得難受死了。
他在心裡暗誹。
烏憬渾身上下都寫著“想走”兩個字,但不敢輕舉妄動,隻能聽話地坐在龍椅上,眼巴巴地盯著下首的寧輕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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