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狀況千變萬化。
底下的人眼睜睜地看著方才大殺四方、毫不留情的青旗, 一改先前的強勢,忽然變得保守,眨眼就挨了好幾下。
林青喻抽了抽嘴角, 心想這人好歹也裝得像點。
但顯然有上當的傻子, 他邊上的小丫頭都要急哭了, 剛才還憋著火,被江望這一出這麼一打岔,什麼氣都沒了, 一口一個哥哥。
“阿喻哥哥。”陸梨慌亂地扯著林青喻的衣袖,“哥哥什麼時候能下來?”
林青喻安慰她:“沒事, 江望比那人厲害。”
陸梨抿唇, 眼眶慢慢紅了:“騙人。”
挨打的明明是江望。
出了林家,林青喻在外隨心所欲十餘年,脾氣實在算不上好, 也沒什麼耐心,遇見女孩就更煩了,動不動就掉眼淚。這小丫頭算是意外, 從起初到現在, 都是意外。
他無奈, 哄她:“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除去起先和江望做了個交易,替他瞞下拳場的事,他可沒說過一句假話。
陸梨含著淚看他, 小聲問:“能走近點看嗎?”
這雙水汪汪的眼, 一如那一晚他見到的海麵, 溫柔卻青澀。
林青喻頓了頓,伸手用衣袖一抹她眼角,凶道:“不許哭, 帶你去看就是了。這點小事也值得你哭,你哥哥這人...”
算了,他收了話,不再多說。
心裡卻是把江望罵了一萬遍,有這麼哄小姑娘的嗎?
底下人多,人群圍滿了,也不知道大過年的這些人擱哪兒來。
林青喻護著人,把人帶到離台前最近的地方,近到拳台上的人的汗滴都能灑下來。陸梨掙紮著摘下帽子的時候,青旗剛倒地。
他躺在冰冷的台上,側著臉,喘著氣,黑眸定定地對上那近在咫尺的女孩。
她紅著眼,唇動了動,似乎在喊他哥哥。
周圍的人都在嘶吼,眼底因興奮而變得猩紅,隻有他的女孩在哭。
江望輕吸了口氣,告訴自己,夠了。
接下來的局麵就如林青喻所說的那般。
江望比對手厲害,起來沒幾個回合就把人打下去了,他湊近裁判低聲說了幾句話,隨即便跳下了台。朝著陸梨和林青喻的方向走去。
外頭人群雜亂,江望將人帶去了更衣室。
陸梨進不了男更衣室,在外等,林青喻倒是跟進去了。
江望洗澡的時候,他就在隔間外呆著,聲音隔著水聲,變得模糊:“江望,你發什麼瘋?大過年讓她來這種地方?”
“你可以不告訴她。”
江望平靜地仰起臉,任由水衝下。
林青喻輕“嘶”一聲,威脅道:“彆逼我揍你。”
頓了頓,他又問:“你們兩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有話不能說清楚,鬨成這樣乾什麼。你在台上裝模作樣,就是為了惹她哭?”
“嗯。”
裡麵的人應得理直氣壯。
林青喻低罵了一聲,走了。
江望換了衣服,背上包,除了臉上的傷,依舊是那個乾淨、安靜的少年。他打開更衣室的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上的陸梨。
小丫頭穿得多,拳場很熱,此時已經熱出了汗。
臉是紅的,眼睛也是紅的。
聽到聲音也不動,像塊小木頭坐在那兒。
“梨梨。”
江望出聲喊,嗓子帶著點兒啞。
陸梨抬手抹了下眼睛,側頭看他。
瑩潤的眸在燈光下更顯明亮,可今日這眼底除了心疼還有怒氣,她在生氣。意識到這個,江望忽而鬆了口氣,她會生氣就是還願意管他。
“怎麼過來了?”
江望走近她,在她身側蹲下。
陸梨抬眸,盯著他,質問的話還卡在喉嚨裡,卻想起以前。似乎每一次都是這樣,他蹲在身前,仰視著她,隻要她低頭,就能看見他的眼。
她彆開臉,悶聲問:“不是你要我過來的嗎?江望,那時候你說,是最後一次,你食言了。”
“嗯。”江望溫聲應,“我食言了。”
江望沒碰她,也沒去牽她的手,隻是道:“我得開始習慣,梨梨。最近...學校裡很忙,我心情不是很好,情緒壓了太久。”
“隻是找個方式。”
說完,江望沒過多解釋,起身道:“回家了,還沒吃飯。”
江望一起身,陸梨的角度剛到能看到他的手。
修長的手自然地垂在腿側,指節微紅,一點兒都沒有來牽她的意思。
陸梨輕吸了吸鼻子,垂下眸,小聲道:“以後,我不會來找你了。”
已垂下眼的陸梨,沒看到少年忽而攥緊的拳,他克製著,輕聲應:“本就不該來。你回去了也不會有人管我。”
江望從小話就不多,隻在她身邊的時候才有點少年人的情緒。
陸梨從不知道,他說的話會把她的心戳得稀爛,可他說的都是事實。她沒為江望想過,沒想過以後,隻想著回家。
她變成了自私鬼。
江望一直都在被拋棄,去世的母親、逃走的父親、冷漠的江家。
而她也要拋棄江望一次。
陸梨仿佛陷入一個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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