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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觀公正的說,鬱衣葵是一個非常要強的人。
她是自小生活在一個家庭暴力非常嚴重的家庭的孩子。
如果她不夠堅強,可能早就瘋了,或者成為和絕大多數不被父係家族愛著的女孩一樣,嫁出去換彩禮給她的人渣爹拿錢喝酒去。
她足夠堅強、足夠冷靜、又足夠聰明,在十六歲的時候,把自己收集到的、她的人渣爹靠開賭|場謀生的罪證交給了警察,成功的把她的人渣爹送進了監獄,又拿著她家裡的積蓄去上了大學。
等她爹從監獄裡出來,準備找她算賬的時候,她已經是個有相當影響力的偵探了,順勢把當年他把母親家暴致死的事情翻出來,一個暴擊又把他暴回審判席。
但是,一個人在童年的時候總是弱小的,而在童年之時留下的陰影,有極大的可能性影響一個人的一生的。
鬱衣葵的幽閉恐懼症就影響了她很多年。
因為這個,她從來不會選擇坐電梯,也從不去什麼密室逃脫。
但今天這個……也不是她能避免的了的。
這洞窟上頭的開口很小,因此陽光也透不進來多少,裡頭黑壓壓的,四周都是一模一樣的石壁,逼仄的要命,一下子就觸發到了鬱衣葵的恐懼點。
這種恐懼不單單隻是心理上的,而是一種強烈的生|理|反|應。
她渾身僵硬,呼吸困難,手腳冰涼,甚至連背上都出了一層冷汗,展昭問她的時候,她都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鬱衣葵渾身僵硬,杵在原地,連腳都邁不開,展昭有一瞬間的驚愕,立刻喚道:“鬱姑娘?鬱姑娘?”
從黑暗之中傳來的,隻有鬱衣葵帶著顫|抖的呼吸聲,他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這深不見底的黑暗,看到了黑暗之中她的臉……
她神色不好,臉色慘白,似乎在努力地讓自己平靜下來,卻整個人都處在驚恐之中。
她的這種表情,展昭隻見過一次,那就是在調查東安侯府時,她被關在棺材裡的那一次。
看見鬱衣葵這樣子,他立刻急了,什麼也沒想,上去就用雙手扣住了她的肩膀,急切地道:“鬱姑娘?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她卻還是杵在那裡,簡直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展昭不明白她在害怕什麼,但心裡卻緊緊地揪了起來,他吐出一口濁氣,試著安慰道:“鬱姑娘,沒事的,我們去坐著休息一會兒?”
她還是不說話,整個人僵硬冰冷得好像是個死人一樣。
展昭隻猶豫了片刻,就伸手上去,把她攬在了懷裡。
他是不知道怎麼樣安慰一個陷入了恐懼之中的人的,心裡下意識的就想起了小時候他被狗攆著跑之後哇哇大哭,母親把他摟在懷裡,拍著他的背細細地安慰。
他小心翼翼地把鬱衣葵摟進了懷裡,伸手沒有和她纏在一起的手,回憶著記憶裡母親的樣子,他輕輕地拍著鬱衣葵的背,試圖讓她放鬆下來一些。
男人的身上,是一股淡淡的清香。這味道並不重,因此隻有在極其近的距離之下才能聞到。這味道似乎帶著一點點竹子的清香,被他的體溫蒸得溫熱,輕柔地把鬱衣葵包裹了起來。
他抱著鬱衣葵,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背,輕輕道:“鬱姑娘,沒事,沒事的,有展某在。”
鬱衣葵忽然發起抖來。
她幾乎從未享用過這種溫柔的滋味,展昭這個人……太溫柔,簡直是太溫柔了,他的懷抱是炙|熱的,可這種滾燙卻不會灼傷人,也不會讓人覺得被入侵。
……不,其實他的確是在一步步的入侵她的生活的,隻是這種入侵太像潤物細無聲的春雨,以至於她竟然一直毫無反應。
她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倒在了展昭的懷中。
展昭立刻緊緊地抱住了她,帶著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一處乾燥的角落,慢慢地坐了下來,把她摟入了懷中。
鬱衣葵的頭靠在了展昭的肩膀上。
被這樣子擁抱時,她似乎終於沒那麼難受了,開始有了些小動作,整個人都往展昭懷裡縮了縮,一聲不吭。
展昭伸手撫了撫她的長發。
他也沒有說話。
他今日既然敢上手抱她,又抱得這樣緊,就已經做好了心意暴露的準備。
他並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事情既已經發生了,他也絕不會做出什麼否認之態,去為了一些根本不重要的臉麵去否認他對她的感情。
但……說話的時機不是現在。
他抱著鬱衣葵,靠在石壁之上,靜靜地等她放鬆下來,鬱衣葵不停地往回縮,好像是隻貓兒一樣,要把自己團成一個毛團似得。
她這種樣子……還真是有些少見。
展昭有些無奈,卻又覺得有些新奇。鬱衣葵平日裡都是一副沒心沒肺、又胸有成竹的樣子的,忽然之間,露出了更脆弱、更真實的一麵,展昭在心疼的同時,竟還有些彆樣的感覺。
過了半晌,展昭忽然帶著笑意開口道:“鬱姑娘,你再縮,也沒法子把自己縮成一個球的。”
鬱衣葵渾身一怔,立刻又不動了。
展昭:“…………”
不,這不像貓,這分明就很像那種受驚的兔子,會忽然一下渾身僵硬的啪嘰一下倒地,感到安全之後才會重新窸窸窣窣地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