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
甚至，他的心跳都沒有多跳一下，呼吸的節奏，也沒有絲毫紊亂。
這時候，如果有任何異常變化，他的偽裝，就會徹底結束，就需要提前動用‘檔案複印’這個終極大殺招了！
但是，現在的時機，還遠遠沒有達到！
是的，蘇離知道他自己並不聰明，甚至，還有些愚蠢。
此時的他，更是無法和一群真正的智者去攖鋒。
所以，他裝作‘廢物’是一定會被發現的，而且，極有可能開始裝的時候，就會被發現。
那麼，怎麼才能一直裝下去呢？
那就是真正的把自己也給騙到了！
那如何要把自己完全的騙到呢？
那就模擬一個絕望的環境，然後真正的去徹底相信這個絕望的環境，徹底相信自己要死，就行了。
以蘇離的智力，不服用潛龍丹，那肯定做不到這一點。
但是，現在的蘇離不行，可，在檔案世界中的蘇離，卻可以啊！
在檔案世界裡的蘇離，做了什麼事情呢？
做的事情就是，耗儘一切的精氣神，甚至動用了‘模擬推衍’的手段，在腦海裡推衍了無數次如今的局麵！
這，並不是蘇離臨時起意要這麼做，而是，在檔案世界的時候，蘇離就將回到現實之後會發生一係列什麼事情、該如何出手去破局等等，想了足足上百萬種方案和上百萬種應對方案！
眼前的這一個局麵蘇離想到了嗎？
當然想到了。
既然想到了，那麼他會慌嗎？
他也不會慌，他此時此刻，就是一個瀕死之人，沒有任何目的，沒有任何心思——或者說，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去死！
到這個地步，我自己都相信我自己是這樣一種狀態，是這樣一個頹廢無能的廢物，你就是把我說得天花亂墜，有用嗎？
沒用！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我都什麼都不追求了，你說我有各種目的，那隨你怎麼說唄？
所以，蘇離此時的狀態就是這樣。
他有著輕微的情緒波動。
有著短暫的喜悅或者是黯淡。
因為他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人哪怕是麵對死亡，偶爾的開心或者悲傷的情緒變化，都是應該有的。
蘇離也有。
他現在的一切表現，已經在檔案世界裡的那個吃了三顆潛龍丹的他的腦袋裡，模擬了上百萬次！
所以，他的表現，或者說已經不是表現，而就是事實。
這一點，也是在檔案世界裡，那些老陰貨給他現場教學，學習到的能力。
特彆是最後，魅兒那一首釜底抽薪，差點兒真的讓他徹底的功虧一簣！
他最終，隻拿了個A+的評價。
對於係統而言，蘇離隻要不傻，就知道這種評價必定是有S，SS甚至是SSS級的。
因為，氪金遊戲什麼的，都是這種套路。
所以，這隻能說明，第一次的體悟，他做得遠遠不夠好——或許，如果第一次體悟，他就能在開始一心求死，反而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在這種反複推衍、思索、分析、綜合，甚至自己嘗試著去算計自己的布置之中，蘇離如今走了這樣一條路！
這樣一條路，若是被清霜一言擊潰，那麼，他蘇離就確實不用活了，可以徹底的去死了，因為他就是真的爛泥，是扶不起的阿鬥！
正是如此，蘇離一直在自我催眠一般，堅信自己是廢物的信念，都快成執念了！
如果不是額外的關鍵信息都書寫在係統麵板的分頁上，蘇離都能把自己真的殺死了——這，已經是極致癲狂的狀態了。
正是這種狀態，他對自己下手，也毫不手軟！
這個世界，你舍不得對自己狠？舍不得毒打自己？
那抱歉，將來彆人隻會對你更狠！隻會更加毒打你！
所以，蘇離此時，真正的做到了，無所不用其極。
所以，他沒有解釋，也不需要去解釋。
他也不在乎是不是清霜可以挑撥離間成功，也不在乎雲易梵和雲青萱是否會相信。
他隻是深深的看了清霜一眼，略微帶了一絲的錯愕，道：“哦，原來我竟然有這樣的目的，好像，這個目的很不錯。這麼一看，我確實利用了你們，那就快殺了我吧。”
清霜沉聲道：“蘇大師，你不用裝了，你之前的性格那麼激烈，現在，卻忽然變化這麼大，太假了！而且，你裝得實在是毫無破綻，這，才是最大的破綻！”
蘇離道：“對，我裝得太像是真的了，畢竟我是天機大師，懂得推衍諸位的心思，所以故意這樣利用了你們，那就快殺了我吧。”
清霜皺眉道：“蘇大師，不用你時時刻刻提醒我們殺了你，真心求死，作為一位天機大師，怎麼會死不掉呢？”
蘇離道：“是啊，所以我求死之心是假的，那就快殺了我吧。”
清霜冷聲道：“蘇離，你如此口口聲聲以死相逼，你覺得你像是什麼？像是一條搖尾乞憐、偏偏自鳴得意的狗而已！你這樣，隻會令人看不起你，令人覺得惡心，知道嗎？你確實有推衍天機的價值，但是即便有劫難，提出來大家一起應對不行嗎？還偏偏各種做作，暗使手段，剝離雲皇主身邊的勢力——”
“不——”
雲易梵忽然道：“我相信蘇大師沒有利用我！而且，那六人死了，我僅僅煉死了四道純粹的靈魂，這代表，其中有兩人，是棋子！隻是，不知道是誰的棋子！
可，無論是誰的棋子，對於我而言，都是大好事！殺得好！
清霜，你如此氣急敗壞，該不會是你的棋子被廢掉了吧？！”
清霜聞言，沉聲道：“雲易梵，你莫要不知好歹！”
雲易梵嗤笑一聲道：“我若不知好歹，我早就死了！真正不知好歹的人是你才對！蘇大師是不是真心想死，我想，雲青萱和我，比你更有能力判斷！”
蘇離歎了一聲道：“不用爭了。”
蘇離一說話，現場立刻安靜了下來，想要駁斥雲易梵的清霜，也隻是目光冷冽的盯著蘇離。
蘇離道：“清霜之前說，我像是搖尾乞憐、自鳴得意的狗？不，我沒資格搖尾乞憐，也沒資格自鳴得意。我即便搖尾乞憐，也沒有人憐，即便自鳴得意，又有什麼好得意的呢？就算是一隻狗，沒價值了，還能殺了吃肉，而我？我推衍得夠多了，沒價值了，連肉都沒得吃了。
其實我不想解釋，無論你們是否認定我有目的沒有目的，我的心，已經死了。
之所以還堅持著，並不是我多麼想苟且的活著，而隻是想看看，鎮魂碑的因果是什麼情況——這，大概是吸引任何天機大師的一種誘惑吧。
當然——這對我而言，也依然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至於你說我達成目的？
知道怎麼破掉推衍能力嗎？”
蘇離笑了笑，隨即淡淡開口道：“我蘇離，在此以變異之魂立誓，願自廢我幽冥穆族變異血脈，廢我殞寂之魂的變異天機之術！我以真心立下魂誓，自此之後，此兩項能力全部廢除，若有違此誓，便讓我蘇離，永鎮鎮魂塔之中，被七龍枷鎖鎖魂，被七龍祭壇煉魄，被五行輪回——”
蘇離的誓言剛立到一半，雲易梵忽然祭出元嬰，噴出一道黑暗之力，直接掃過了蘇離的頭頂。
同時，他一掌拍向了蘇離的眉心，那一擊又快又狠！
“我，雲易梵，替蘇大師毀誓，願代替蘇大師承擔破除其立誓之反噬！”
雲易梵主動站了出來，隨即狠狠瞪了清霜一眼，冷聲道：“賤人！”
清霜眼瞳微微收縮，沒有在意雲易梵的話，反而目光死死的盯著蘇離。
最終，她眼瞳中閃爍著的一份靈光，漸漸黯淡了下去。
就仿佛，那一刻，她所有的希望，全部已經喪失。
她閉上了眼，眼角，莫名淌落兩行淚水——我的劍道明主，在哪裡？
好一會兒，她睜開了眼，眼神已經變得陌生了很多。
原本存在的意思妖魅、魅惑氣質，也已經徹底的消散了。
整個人，仿佛變成了一尊萬年的冰霜一般。
“蘇大師，你又何必在意彆人的風言風語呢？蘇大師——”
雲易梵急了，不時吐血，但是傷勢並不重。
誓言沒有立完，自然不算。
當然，蘇離在檔案世界推衍了很久，這種誓言，是沒有任何效果的。
因為，他根本就不是變異之魂。
他也沒有什麼變異血脈。
他更沒有甚而殞寂之魂和變異天機之術！
當然，蘇離通過誓言，點出了鎮魂塔和七龍枷鎖，以及七龍祭壇，才是真正關鍵的東西。
這些，就是吸引魅兒的信息。
所以，接下來，魅兒一定會更進一步的提前控製他，甚至不惜搜魂。
這，就是蘇離需要的結果。
至於立誓，那是一定會被雲易梵阻止的！
但是，雲易梵也一定要確定他蘇離沒有真正的目的，所以這個誓言，差不多快結束的時候，就一定會被打斷。
蘇離不喜歡立誓——哪怕是一個不可能成立的誓言，他都不喜歡。
但在這種世界，做的事情越是不喜歡，那麼，就可以獲得越發滋潤。
做喜歡的事，就意味著，挨最毒的打！
誓言沒有離完，對蘇離而言，更是沒有任何影響。
同時，他以立誓的表現，滅掉了清霜的心思和目的，同時，也加重了雲易梵的‘護主’之心。
至少目前而言，雲易梵已經將他自己當成了一條狗，當成了蘇離身邊的一種忠誠的狗。
當然，這也不排除，雲易梵暗中和清霜先暗通款曲，先行逼他蘇離一逼，看看他是不是居心叵測，然後關鍵時刻，雲易梵再跳出來‘護主’，以加重雲易梵在他心中的地位。
反正，這麼測試一下，也沒有任何損失，不是嗎？
這其中的爾虞我詐，自然是極其可怕的。
除了這種手段之外，其實還有更可怕的——這一點，也是蘇離在檔案世界裡為了搜尋諸葛春秋的身份，而想過的一種可能。
那就是，自己培養自己的敵人！
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所有的仇恨他的人，實際上都是他自己通過類似於‘道心種魔’之類的天機手段，種出來的‘替身’。
結果是什麼呢？
結果就是，假設設立了一百個這樣的替身，然後這一百個自己，各種搜尋自己的破綻，找機會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