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穿著臃腫的貂鼠裘衣,顯然對四周環境的警惕性極高,一點風吹草動也要留神半天。
“都入夜了,他?不在花廳陪我哥吃飯,跑到這裡來乾什麼?”觀亭月懷疑地嘀咕。
燕山不假思索:“跟上去看看?。”
金臨的拳腳功夫大概是不怎麼樣的,再?加上他?倆的輕功一向變態,要跟蹤他簡直輕而易舉。不多時,三人就在山莊一處偏僻的屋宅前停了下來。
瞧著像仆役的房間,又或許是倉庫柴房,總之不是給什麼正經人住的。
金臨在台階下左右觀察了一番,方才推開門。
他?一入內,觀亭月和燕山就不便再繼續尾隨了。兩人隻好挨近屋門,透過些許縫隙打量其中。
房舍分裡外,用半卷灰簾子?隔開。衣櫃、桌案、木塌皆是陳舊破爛,沒什麼特彆之處。她正奇怪,就見金臨不知道在何處動了什麼手腳,左側的牆輕鳴一聲,居然露出一道大開的石門!
觀亭月忙和燕山對視了一眼。
門在他進去的同?時就悄無聲息地關閉了。
昏暗的小屋裡,唯有窗外冷月投在地麵上的一道微光。
“走吧。”
觀亭月素來不囉嗦,大著膽子?堂而皇之地登門入室,她做事細致,還不忘回身去把門扉掩好。
“老人家總說,越是大戶人家,宅子?裡越有不少用來藏秘密的暗房暗格——看?樣子果然不錯。”燕山抱著胳膊邊溜達邊端詳。
“那也不一定。”她不滿地反對,“我們家就沒有。”
“哦?”後者高高地挑著眉,“你們家真?的沒有嗎?”
觀亭月才?想起觀家老宅的地下室,一時語塞。
“行?了……早看出他不是個善茬,你彆隻顧著抬杠,倒是幫忙找找,他?剛才?按了個什麼玩意兒?”
這破屋雖說不大,亂七八糟的東西卻堆得雞零狗碎,她憑著幼年時讀過的某些不著調的話本,在瓶瓶罐罐間又摸又轉,企圖觸碰到何種機關。
“門縫就那麼大點,又有這一席簾子?,我能瞧見什麼……”
他?嘴上雖在嫌棄,卻仍是順從地陪著她撿破爛。
“乾嘛這麼執著?”燕山撈起一個茶杯
,側頭問,“隻要你二哥同意招安不就好了,非得要把金臨的底查得如此仔細嗎?”
“當然。”旁邊傳來的嗓音很是執著,“他?叫我哥一聲‘姐夫’,還認了他?幾?年的‘二舅子?’,我不想二哥被這樣的人蒙在鼓裡。”
觀亭月往出現石門的那堵牆上摸索,的確有一條開合的印記,但卻始終沒能尋得機巧的所在。
忽然間,她動作一頓,似乎聽見門內隱約有腳步聲。
“糟糕,他?回來了!”
話音剛落的當下,石門從另一側被輕輕打開——
門後的兩壁上大概是放了油燈,一線暗黃的光自來者的腳下照進地麵。
金臨站在空無一人的舊屋中,目光依然銳利地在四周掃了一圈。
此處不常打掃,因此許多地方落滿了灰,若有什麼不對勁,自己一眼就能看出來。
而此刻,他?的第六感讓他沒由來的覺得有哪裡奇怪,但靜寂的夜裡除了偶爾肆虐的風聲,好像並無什麼異樣。
於是,他?萌生出來的違和感稍縱即逝,很快就轉過身,把推到旁邊的木椅拉回石門前作為遮掩。
三步開外的立櫃裡,觀亭月同?燕山艱難的擠在其中。
這櫃子?不知是做什麼用的,放著破棉被、舊衣物,甚至還有幾?個香爐!他?倆本來都是腿長腳長的人,如今再?和一堆物件共處,更要防著不能發出聲響來,真?彆提有多難受了。
燕山靠在邊邊角角裡,十分委屈的彎著一條腿,而觀亭月壓根毫無落腳的空隙,隻能半壓在他身上。兩個人來回彆扭的調整了好半天也沒尋到個可以妥協的姿勢。
“膝蓋……膝蓋!”他?糾結著眉,不斷用口型提醒自己被踩到的腿。
而對方更是手忙腳亂,那一端的銅爐子?碰一碰便有聲音,觀亭月隻好又是抬手又是縮腳的來回掙紮。
燕山險些抽了口涼氣,白著一張臉瞪她。
“……腰!”
觀亭月:“……”
這個男人好麻煩!
她畢竟就兩條手臂兩條腿,支撐平衡的東西隻這麼點,再?多也沒有了,讓他那般一警示,本能地要抽回胳膊,身體卻不由驟然打了個滑,直挺挺地衝他倒下來。
燕山登時愣住,連忙伸手要去
抱她,但下一刻,觀亭月已猝不及防地撞了他?一個滿懷。
她靠上來時往周遭掀起一小股涼風,嘴唇準確無誤地貼到了燕山脖頸裸露在外的一片肌膚。
被寒冬凍得冰冷的鎖骨頃刻接觸到溫熱的吐息,瞬間就讓他湧起一陣戰栗。
燕山當即僵了一僵。
狹小木櫃中的兵荒馬亂短暫地戛然而止。
除了極細微的呼吸聲,安靜幾?乎得有點窘迫了。
那縷噴在他頸窩處的熱風柔軟得仿佛是一團輕飄飄的棉花,如有實質一樣,沿著某根血脈蛛網似的四散蔓延,最終擴散到五官六感裡。
觀亭月睫毛眨了兩下。
她約莫也意識到眼下的舉動有那麼一些不妥,然而假若驀地把人推開又過於刻意了。她先是不自然地彆過臉,儘量挪走嘴唇,剛猶豫著要不要起身時,後背卻忽的一沉。
燕山的手臂輕輕環了上來,他?舉止不很輕佻,是那種,自然而然的一個保護的姿態。
寬大修長的五指兜著她的頭,將冰涼柔軟的青絲緊貼在頸後。
觀亭月垂著眼瞼,視線裡是他藏青的外袍,彼此間靠近如咫尺,她方能嗅得燕山衣衫間呼吸中的冷冽與乾淨的味道。
恍惚像深山裡孑然伶仃的梅香。
她忽然就不太想推開他?了。
燕山聽見耳畔若有似無地浮起一聲低低的歎息,低得他?還未能捕捉到,便迅速地消散在逼仄的左右。
而正在這時,觀亭月的腳踝頗為不合時宜地踢中了那兩隻香爐。
“哐當”一陣脆響。
觀亭月:“……”
燕山:“……”
他?用眼神抱怨:你在乾什麼?!
觀亭月咬牙切齒:不然換你在上麵?
“快彆鬨了。”燕山從櫃門的間隙中看見明顯被驚動的金臨,“現在怎麼辦?”
年輕公子此前已行至門外,乍然聞得聲響,他?猛地回頭,神色帶著不加掩飾地探究,愈發警惕地環顧周遭。
觀亭月混亂中也顧不得許多,掌心撐著他?的胸口,撐著他?的腰腹,勉強把自己支棱著坐起來,剛抬頭,後背就又蹭到了那兩口破銅爛鐵。
“哐當”。
好家夥,這比剛才?那聲還要清晰。
“……”
燕山笑了一下埋汰她:“我看?
你不如直接出去和他?打招呼算了。”
觀亭月:“……閉嘴。”
金臨聽出異響的來源所在,筆直地把注意力集中在牆角古樸沉重的大衣櫃上,不自覺放慢了腳步,一點一點,小心翼翼且謹慎多疑地逼近。
櫃子?並未上鎖,打開隻是時間的問題,他?們躲在內裡無處可去,不知到時候被人家當場抓住要如何解釋。
似乎不管怎麼分辨,都帶著點曖昧不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