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九七章(1 / 2)

王侯歸來時 賞飯罰餓 10787 字 8個月前

“這畫夠像嗎?要不再添兩筆改一改?”

觀行雲握著筆在桌案前發愁,“唉,到?底誰知道他那日穿的是什麼衣裳啊?”

侯府的親兵捧起一大疊畫像,陸續從角門而出,奔赴著皇城中的大街小巷。

李鄴站在十字口指揮自己的一幫下屬,“城隍廟那兒人多,去幾個人上廟外貼去——再找兩個畫師來,三公子那手?都快抽筋了。”

他掌管京師兩大營,在城內耳目眾多,觀亭月找他幫忙,隻稱是與弟弟拌了嘴,江流年少?氣盛,一惱之下便跑出家門,失了音訊。

可京城之大,不比襄陽、嘉定,要藏個少?年何其容易,又不能以通緝的名?義?挨家挨戶搜查,甚至他還?在不在城內都難說。

眼看距離皇帝大壽之期僅剩半天的時?間了,然?而江流依舊沒有消息。

觀亭月在外跑了一天,剛打算回侯府喝口茶水,迎麵就看見李鄴手?底下的那名?城門衛統領滿頭大汗地摁著刀進?來向他稟報。

“將軍。”他接過婢女?遞上的冰涼水,猛灌一大口,“我等今日找完了東城,待會兒要再去西城看看。”

“這兩天當值的禁軍已經全問了,都說沒有這麼一個少?年外出,想必他還?在城中。”

“知道了,辛苦你。”李鄴點點頭,等對?方拱手?退下,他納悶地摸著下巴,“真是奇了怪了,整個京城都快翻了個遍,按理說四處的京衛全是咱們的眼線,怎麼會一點線索也?沒有。”

觀行雲抱著胳膊,手?指煩躁地敲動,“他到?底跑哪裡?去了,就算躲得巧妙,吃喝拉撒總得上街吧?難不成餓著?”

說完又生?氣,“臭小子,有什麼事不能好好商量!沒錢不曉得找他大哥要麼?犯得著去稀罕那棺材裡?的晦氣東西!”

遠隔千裡?的觀長?河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不明白近來為什麼總有人惦記自己。

觀暮雪卻捏著那幅畫像沉默半晌,聽見三哥叫他,才?愣了下,抬頭道:“我在京中也?有些三教九流的朋友,昨日已托人留意,坊間官府不便涉足之處,他們能夠代勞,在找人上頗為擅長?。”

他們所有的

人脈都在為找這一個人奔忙起來。

觀亭月同燕山出門時?,冷不防碰到?白上青,他大概是不知從哪裡?得到?的風聲,神色嚴肅。

“江流的事,若有什麼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們儘管開口。”

“好。”她由衷頷首,“多謝。”

今日的街巷上,慶賀萬壽節的花燈掛得滿滿當當,城外據說還?有燈籠和燈油在源源不斷地往裡?送。

新帝登基,前幾年收拾山河國土,壽辰總是草草了事,難得天下大定,海晏河清,到?今年自然?得隆重的大辦一場。

觀亭月從舊騾馬市經過,旁邊忽然?呼啦啦撲騰著鳥雀的聲音,她折轉視線,隻見這一帶買賣花鳥魚蟲的甚多,籠中鸚鵡、畫眉、百靈,唱得婉轉多情?,也?有幾隻信鴿。

她驀地停下來,目光深邃而晦澀地緊盯著,亮灰色的鴿子在一眾鳴禽裡?顯得很安靜,不時?歪頭望向籠外。

“信鴿……”

見觀亭月似在出神,燕山走到?她身後,“你此前好像也?問了我鴿子的事情??”

“是與什麼有關嗎?”

鴿子,她這一路看了不少?,在永寧城見過,在去往嘉定的驛站見過,以及懷恩、襄陽……

幾乎是一整條清晰的,北上路線。

觀亭月的思緒裡?驟然?混雜了許多奇怪的念頭,從小時?候第一次抱江流,到?之後她離開家南下,再到?故國陷落,京城失守,以及最近的重聚……

明明還?什麼頭緒也?沒有,但她心跳卻不可抑製地加快,壓抑梗塞的沉重感厚厚地堆積在胸腔,令人喘不過氣來。

一瞬間,所有的細枝末節仿佛都變得有跡可循。

“他沒去見四哥……”觀亭月突然?莫名?所以地叨念了這樣一句話。

難怪,他會找那樣的理由。

燕山聽得不解:“什麼?”

她深深吸了口氣,努力穩住近乎眩目的視線,好一會,方說道:

“你知道嗎,我比江流年長?近十歲。”

雖未明白其中因果,但燕山默契地沒開口再問。

“我娘生?他時?,年紀已經不小了,此後身體一直不好,因病過世。”觀亭月站在滿目明朗的春光下,“江流一兩歲那會我們都在家裡?照顧他,照顧

娘,連大哥那麼忙,也?千裡?迢迢地跑回來。”

“但我們家的家規,你是知曉的。過了十歲都跟著老爹出征,很少?回京城,唯一沒隨我們南下的,隻剩四哥……四哥腿腳不便,弱不禁風,常年在家休養。因此,江流小的時?候是跟四哥一塊兒長?大的,與他最親。”

燕山發覺她話裡?有話,緊跟著問,“所以呢?”

觀亭月靜靜地看他,沉聲說:“所以,其實我們幾個,都不知曉江流真正的模樣。”

驟起的南風撲麵從耳畔滾過。

他聞之一怔。

嬰孩時?代的五官還?沒長?開,若不是親生?母親,旁人瞧得再久,大多也?隻有個模糊的印象,十幾年的變化那樣大,就算與記憶有出入,多數人隻會覺得是對?方長?大了,而不會切實往心裡?去。

燕山不知為何感到?有些荒謬,“可……可我記得觀老夫人也?是住在京城的,如若有假,她應該早便告訴你了……”

提起這個,她狠狠地皺眉搖頭,“你不清楚。”

“我奶奶昔年熱愛遊山玩水,娘死後她到?江南那邊待了好些年,等她回京時?,江流已經入宮了!而且她本身眼力也?不是很好。”

燕山不由屏了下呼吸,“就是說,現?在唯一對?江流最熟悉的人,隻剩下你四哥?”

“對?。”觀亭月愈發用力地咬了咬唇,“但問題就在於?,那日他‘正巧’未跟我們去城郊,‘正巧’沒同四哥見麵,你忘了他說的話了嗎?”

——姐,聽聞琉璃廠旁有個挺厲害的老大夫,我想帶雙橋去瞧瞧……不如今天你們先去找四哥吧,回頭我再親自跑一趟。

而目下,江流音訊全無。

早不去晚不去,為什麼一定要在那當下帶雙橋去看什麼大夫?

四哥明明也?會醫術,不能先讓他診治嗎?

觀亭月彼時?隻以為他對?雙橋是“關心則亂”,才?著急忙慌地要去找治病的辦法,如今想來,他到?底是關心病情?,還?是為了躲觀暮雪?

燕山思前想後,皺眉問道:“那他當初是怎麼找上你的?你怎麼就認定他是你弟弟?”

她摁著眉心,凝神回憶,“一年多以前……”

“江流來敲我們家的

門,他頭臉臟汙,衣著也?十分破落,張口就叫我姐姐,說是昨日看到?我在市集收拾幾個地痞,總覺得很像,偷偷跟了我一天,才?敢確認。”

“他身上帶著一塊銀鑲玉的長?命鎖,是奶奶在周歲時?送給他用來壓命的,因此老人家一眼看見,就說是,沒錯。”

少?年揉著眼睛,哽聲說他找了許多年才?找到?自己的血緣至親,說他在外流浪漂泊,說他孤苦無依,舉目無親。

觀亭月從未懷疑過。

畢竟……

“我們家又沒什麼值得人覬覦的東西,騙吃騙喝也?該去找戶有錢人,我窮得叮當響,難道還?會有傻子上趕著到?那破爛院子裡?去給人洗衣服做飯嗎?”

沒道理的事。

她仍舊想不通。

而想不通的還?有很多。

儘管江流身上疑點重重,可一年相處下來,家中的人和事,他全都一清二楚,對?答如流。

包括兄長?,包括父母、親眷,倘若是不相乾的外人假扮,早就露出馬腳了,真的能輕易讓他蒙蔽到?今日麼?

觀亭月捂著眉眼,身心疲憊地歎道,“是不是我太多慮了。”

燕山輕輕拿下她的手?,握在掌心裡?,思索著沉默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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