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荻花和陸老爹正拿手電筒在院子裡給果樹灌農藥呢,一邊嘀咕老大個狗東西前陣子偷吃蜜杏,現在又偷吃桃子。
方荻花聽見她聲音,“孩子睡了?”
林姝:“嗯。娘,剛才盼盼說那個鋦匠想拐他走呢,保不齊就是他把倆孩子偷走了。他挑著可高的擔子,
藏孩子很容易。”
方荻花:“鋦匠?不能吧,咱公社的鋦匠哪敢下來偷孩子?”
林姝:“估計不是咱公社的鋦匠。”
方荻花:“他爹,咱公社有幾個鋦匠?”
陸老爹記性好,他想了想,“一個葛鋦匠,瘦瘦高高的,擅長鋦大貨,精細物件不行。一個荊六指兒,那活兒鋦得漂亮,能順著細瓷器的花樣下鋦釘,咱家那幾個茶碗就是他給鋦的,不過可惜了了,後來還是碎了。”
他年紀大了,一說過去就懷舊,從茶碗說到茶壺,又說到宜興茶壺再到硯台的,不過好歹又拐回來,“還有一個老牟,這些鋦匠平時啊都有個習慣,出去乾活不留姓名的,也就是和咱們打交道多我才知道。”
林姝問了問這幾個人的特點,“盼盼說今兒這個鋦匠瞧著就是個普通人,普通個子,沒有爹說的那些特點。”
具體什麼模樣她也不知道,她就想引導大家往外地鋦匠上想。
方荻花:“咱去西街上問問,金瓶兒肯定鋦她的茶碗了。”
*
老兩口就去街上找金瓶兒問問。
許老蔫兒也帶著兒子們去幫忙找,金瓶兒正小腳戳戳地在門口張望,詢問孩子找回來沒有。
陸老爹和方荻花過去,金瓶兒一眼就根據輪廓認出來,“二爺二奶來啦。”
陸老爹也不客套,就問問那個鋦匠的模樣。
金瓶兒:“這個鋦匠活兒真不賴,就是真黑,敢要錢,都趕上那時候鋦匠大師傅了,幸虧我能劃價,當年我們老爺……”
方荻花:“彆說那死鬼,說鋦匠。”
金瓶兒雖然是大地主家的小老婆,但她是被賣去的,是苦命人,所以自詡根子硬不怕人家啥,嘴巴向來敢說。
她笑道:“瞧我這張破嘴,總講古起來就沒完。”
她把鋦匠的外形描述一下,“就是個丟人堆裡找不出來的,那綠豆丟在綠豆裡,紅豆丟在紅豆裡,嘖嘖,這普通人啊就是可憐,長得沒啥好看的,還……”
方荻花:“行啦,天這麼黑,你小腳彆摔了,趕緊回家吧。”
金瓶兒:“欸,我聽二奶奶的,這就家去困覺了。”
老兩口又去生產隊找人說。
公婆走後林姝回屋點上一盞豆大的
油燈,鑽進蚊帳裡給倆孩子扇蒲扇。
“啊——彆打我!”盼盼突然尖叫起來,肉嘟嘟的小身體縮成團。
林姝忙把他抱起來,“盼盼,盼盼?”
盼盼睜開烏黑的大眼,淚水嘩嘩地流出來,“哇……娘,那個鋦匠打我。我就想學手藝,掙錢,他逼著我叫爹,我不叫,他就打我。嗚嗚……”
甜甜也醒了,揉著眼睛,睡眼惺忪不知道咋回事。
林姝拿手帕給她擦擦臉蛋上的汗,又給盼盼擦眼淚兒。
盼盼:“他是個醜八怪,我才不要叫他爹,我爹又高又帥!還是解放軍!”
林姝心疼得抱緊他,柔聲道:“對,咱才不認醜八怪當爹,做夢都是假的,彆怕。”
甜甜一骨碌翻身坐起來,“都怪你白天要跟他學鋦碗,晚上就做夢。”
盼盼癟著小嘴巴,“以後我都不學了。”
林姝給他們安撫好,重新躺下,拍拍倆孩子給他們唱搖籃曲哄睡。
方荻花老兩口去了生產隊部。
男人們都打著手電筒、舉著火把去河邊井邊找孩子了。
花花等幾個女孩子的家長也在,她們說下午看鋦匠那會兒,虎子和常小剛叫他們去西邊玩兒,他們都沒去。
再加上有人看到倆孩子在西邊晃悠,男人們重點往那邊去找。
方荻花找到李嬸兒,“那個鋦匠你看見了吧,看模樣不像咱公社的,會不會是他偷孩子?”
李嬸兒仔細一想,她當時在家裡打漿子糊袼褙呢,顧不上出去,原想把鋦匠喊家裡來鋦一個破缸,沒想到他走了。
她在門口瞅過一眼,那個鋦匠戴著鬥笠看不見臉,可那做派的確不像公社鋦匠。
要是公社鋦匠會把鬥笠摘下來大大方方和社員們招呼,不會這麼陌生。
她當即就吆喝起來,“誰下午看見那個鋦匠從哪裡來的了?二奶奶說那鋦匠不是咱公社的,不像正經人。”
有在村口種巴掌大菜地的老婆子想起來,“從東邊過來的。”
東邊就是公路東南邊的譚木匠村,離陸家莊四五裡路,去打聽一下興許也有這鋦匠的消息。
這時候常老婆子跑過來,跌跌撞撞的,她衝著花花、紅紅、娟娟幾家婆子哭喊道:“為什麼啊,為什麼讓
你們去西邊玩你們不去?怎麼的就我們孫子去?你們要是去,孩子們一起照應不就不會出事兒了?”
什麼情況?
李嬸兒等人有點懵,這常老婆子是瘋了嗎?
花花好心告訴她情況,她咋還賴上了?
常老婆子盯著方荻花,哭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怎麼的讓你們孩子去,你們不去?現在說鋦匠不是正經人?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要壞事,故意不讓孩子去玩兒就讓我們去?你們咋這樣狠心啊,我那小孫子才六歲啊,他還是個孩子啊……”
你們盼盼和甜甜去了,他倆長得俊,人家偷也是偷他倆,怎麼可能偷我小剛呀。
邱婆子等人也都過來了,聽見常老婆子哭喊的話,紛紛道:“你這是啥歪腦筋?合著大家夥兒幫你們找孩子還有錯了唄?人家二爺爺二奶奶不計較你們以前的錯兒主動幫你們,你們不感激,還在這裡說歪話。真是……”
李嬸兒:“可不咋滴,誰家都有孩子,將心比心,咱也不忍心孩子受苦。”
虎子奶奶王婆子也衝過來,劈頭蓋臉給常老婆子兩個大嘴巴子,“你這個老虔婆,你糊塗了是吧?啥時候了還在這裡寒好人心?”
她又連連給周圍婆子們作揖說好話,“大家幫幫忙,幫我們找找虎子,我們虎子就是個憨愣子,找知了猴兒都能踩到蛇、掉溝裡。這熊孩子,打了一遍遍的就是不聽,還往外跑。”
李嬸兒幾個就勸她彆哭,大家夥兒都去找指定能找到的。
兩三個小時後壞消息傳回來,他們沒找到孩子。
好消息是河溝大井都沒有倆孩子的蹤影。
如果下午就落水,這會兒他們肯定漂起來了。
汛期還沒來河裡的水沒有暴漲,不會漂到其他地方去,沒漂起來就說明孩子可能沒落水。
那——很可能就是被人拐走了?!
因為方荻花和陸老爹提供的信息,大隊也有目標,天一亮他們就兵分幾路,有的繼續盯著河麵,有的去公社找民兵連幫忙,有的去公社找鋦匠打聽,還有的去周邊村裡打聽那鋦匠的信息……
於是治保主任、公社民兵連以及老常家出動,按照陸老爹提供的信息尋找那個可疑的鋦匠。
如果不是陸老爹提醒,他們真的不會懷疑那個鋦匠,畢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