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她不想,因為他們深切的感情。
侯建文已經一天沒吃東西,林大姐去給他下了一碗麵條,從前很平常的飯食,現在對他們家來說也很難得。
麵條有點少,她多加了半碗湯,柔聲道:“建文,你一天沒吃東西了,爸媽很擔心,他們過幾天就去農場了,彆讓他們走了還擔心你,行不?”
侯建文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床上從早上坐到了傍晚,他感覺自己沒坐多久,就是在這裡想事情而已。
殊不知在林
丹的眼裡,他一直坐在床上發呆,目光呆滯,動作僵硬,看得很嚇人。
侯建文給妻子道歉,“丹丹,嚇到你了,抱歉,以後不會的。”
林大姐把碗遞給他,讓他先吃飯。
侯建文先挑了一筷子遞給她,“很香,你也嘗嘗。”
林大姐搖頭,笑道:“我吃過了,你吃。”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摞子糧票,還有幾十塊錢,“我把你一套毛料西裝還有我的一件毛料大衣一雙皮鞋拿去信托商行了,去農場咱也用不上這麼好的東西。”
不說招人恨,還容易惹事兒呢。
侯建文嘴裡的麵條咽不下去了,握住妻子的手,哽咽,“對不起,是我連累你。”
林大姐笑道:“你說什麼傻話,我難道隻能跟著你享福麼?你當年那麼多可以選擇的對象,偏偏選擇了我,不是嗎?”
侯建文誠實道:“因為你最好看,還讀書識字,還會吹笛子,那天你還對我笑來著。”
林大姐臉頰一熱,“胡說,我都不認識你,作甚對你笑?是你那天頭發打了發蠟還被吹得東倒西歪,亂糟糟像個雞窩。”
侯建文抬手拍拍腦殼,“真的嗎?真的嗎?不會吧?我一直以為相親那天我表現得無懈可擊。”
兩人說幾句話,侯建文的情緒明顯好起來。
這時候侯德明老兩口從外麵回來,一同回來的還有三個孫子孫女。
“爺爺,嗚嗚,我再也不去上學了,他們罵我是漢奸的孫子!”
“我也不去了,他們揪我的辮子,說要給我發配到牛棚去挑大糞。”
最小的侯偉生得虎頭虎腦,“誰罵我,我就打誰!”
他今天把幼稚園一個罵他是反動派孫子的小孩子給打了,老師給他罰站,還讓他道歉,他拒不道歉,然後就被叫家長。
爺爺就給他接回來了。
侯母見兒媳在屋裡安慰兒子也沒打擾,就自己去做飯。
以前住在家屬院獨棟小樓房,家裡細麵吃不完,兒媳婦還給娘家彙糧票,這會兒他們竟然粗糧也吃不飽了。
哎,不等去農場就提前過上農場的日子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家裡沒什麼好東西,飯菜也沒什麼好做的,頂多就是雜糧稀飯。
三個孩子倒是懂事,對吃的沒挑剔,卻不滿人家叫他們漢奸、反動派,總追問到底怎麼回事,要是他們胡說為什麼不打回去,為什麼不找公安評評理!
侯德明負責給他們講老侯家的家族史,三個孩子聽得入迷,就不鬨騰了。
正忙著,有人咚咚敲門。
大孫子侯博跑去開門,“小姑?”
侯淑嫻是侯建文的小妹,如今侯家就剩下他們兄妹倆,其他兄弟姊妹都沒了。
侯淑嫻麵色憔悴,眼睛腫得像爛桃子,顯然哭得很厲害。
幾個孩子看小姑那樣,都不說話了。
侯德明蹙眉,示意她坐下,“唐家難為你了?”
侯淑嫻在小板凳上坐下,又抽泣起來。
侯建文和林丹從房間出來。
侯建文氣道:“爸這裡又不會牽連唐家,他們難為你做什麼?”
侯德明示意他不要發火,溫聲道:“如果是唐家讓你回來劃清界限的,那我同意,不會對你們有意見的。”
侯淑嫻原本滿肚子委屈,都說她爹能乾貢獻大、身份尊崇地位高,工資高,很多女孩子羨慕她從小生活好,吃穿用度都比她們好,可她們知道她受的委屈嗎?
但凡有個風吹草動,她就如驚弓之鳥一般擔驚受怕。
父母不是她能選的,也不是她想生在這個家的,如果有的選擇,她寧願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
哪怕吃糠咽菜,起碼能踏實過日子,不用擔驚受怕呢。
她從小就害怕,現在頭上的大石頭終於砸下來了。
現在爸爸這樣說她又覺得自己太自私,隻想自己不顧父母和哥哥。
她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就隻有哭。
劃清界限有什麼用?爸媽還是會遭罪,婆家還是會嫌棄她。
同事勸她說你自己過得慘就去看看那些比你還慘的人,她一點都不想看,看彆人慘她就不慘了嗎?
她想自己變好啊,不想彆人比她慘啊。
她一直哭,侯德明和侯建文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林大姐柔聲道:“淑嫻,是唐斌欺負你了?”
侯淑嫻脫口而出,“他就算欺負我你又能怎麼辦?去打他還是告他?有用嗎?”
侯德明和侯建文異口
同聲叱責她,一個讓她理智點,一個讓她彆亂發脾氣。
林大姐:“沒事,我理解小妹的心情。她這是擔心爸媽又沒辦法幫忙,自己也受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