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最初不想展覽的,後來為什麼又拿出來。
他捫心自問,是不是想試探什麼?
林姝隻有對他和畫作的讚揚,誇他是優秀的作家,再過幾年肯定會名揚國內外,還戲言現在要多買他的作品,以後可以跟著賺大錢。
除此之外,並無波瀾。
他該早點撤掉的,不應該等陸紹棠來。
林姝覺察到葉序欲言又止的意思,問道:“怎麼了?”
葉序剛要說,就見前麵半山腰處站著一道身影,他穿著橄欖綠的軍裝,一改往日挺拔的站姿,此刻斜靠在一塊大石上,姿態懶散隨意,素日冷峻的臉在山花綠樹間竟然顯出幾分溫柔。
葉序把話咽下去,笑了笑,“沒什麼。”
林姝之前就看到陸紹棠了,但是葉序要跟她說話她就按捺著過去找他的雀躍心思。
這會兒大家都看到他,紛紛跟他打招呼,“陸局,怎麼才來呀。”
陸紹棠淡然淺笑,跟眾人頷首招呼,“實在是忙,抽不出一整天來踏青賞花。”
他很自然又隨意地握住林姝的手,渾然不在意
其他人的目光。
林姝笑道:“不是說不來嗎,怎麼又來了?”
陸紹棠垂眸看她,溫聲道:“來接你回家。”
林姝就抿唇笑。
田素珍和姚菊芳幾個就嗤嗤笑,她們年紀大,不怕陸紹棠,紛紛打趣他。
“紹棠,這是怕人把媳婦兒拐走還是怎麼的?”
葉序抬眼看向陸紹棠,就見他微微偏頭,視線似是在看林姝,又似乎往後瞥了一眼。
他五官立體深邃,鼻梁高挺,這個角度看過去那是毫無瑕疵的俊美。
足以讓其他男人自慚形穢。
葉序收回視線。
薛寒山就扭頭看葉序。
魏玲很不客氣地踹了薛寒山一腳,這人有毛病的。
葉序下意識地放慢腳步,漸漸落在後麵,林姝清脆的笑聲從下麵傳來。
他舉目望去,今日陽光正好,她開心的笑容比山花更爛漫,灼灼其華晃人眼,再沒有那年秋色中的一絲傷感。
她愛的人在身邊。
葉序無聲喟歎。
今日踏青,他沒有動筆,他知道隻有那年那個時刻,他看見,讀懂她,畫出來。
此後,再也不能夠。
哪怕筆觸一模一樣,相貌一模一樣,那都不是了。
他站在高處看著他們,斜陽普照,俊男美女,春光爛漫,仿佛慢慢展開一幅盛世畫卷。
他卻感覺一種獨屬於自己的悲傷在蔓延。
從香山歸來後,葉序閉門不出,他不眠不休地開始作畫,精神亢奮思緒翻飛。
一周後,作品成圖,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過來關心他的薛寒山站在新畫前沉默無聲,說不出安慰還是什麼樣的話,隻點點頭,“好畫。”
在畫畫方麵,薛寒山承認葉序是天才,是遠超於他的優秀,他自愧不如,
眼前這幅畫讓薛寒山看懂葉序的心境。
斜陽潑灑的香山,新綠和春花都渡上一層金紅,陸紹棠和林姝走在山間石階上,兩人四目相對,她笑容甜蜜,他清冷中透著獨屬於她的溫柔。
傍晚時分,陽光切割山林,營造出陰陽割昏曉的神秘景象。
畫作的後半卷,光線昏暗,葉序站在那裡。
身在高處,心
入塵埃。
一半明媚一半晦暗。
光影交錯,是他無知無覺,不受控製交付的一場暗戀。
這心事她不懂,她丈夫卻看穿了他。
此時此刻,他願意埋葬所有心事,從此放下。
大家還是朋友。
薛寒山看得默然無語,若隻有俊男美女,這就是一副普通的畫作,可是加上這光影交錯的後半段,那個傷心失意的男人,這就是一副經典之作。
葉序沉默片刻,拿起裁紙刀,對薛寒山道:“這是送給陸紹棠的。”
他要帶她回家。
自己就成全他們。
薛寒山愕然:“送給陸紹棠?”
這樣送?
這樣送給陸紹棠會被滅口吧?
他真怕葉序作死,就見葉序手起刀落,衝著光亮與陰暗的交接處嗤啦劃下去。
畫作一分兩半。
薛寒山輕舒一口氣。
葉序讓薛寒山幫忙裝裱,再找一個顏色搭配的畫框裝上,連同那副《海》一起送給陸紹棠。
薛寒山:“這幅叫什麼?《回家》?”
葉序:“《花》”
他能看見他們心裡的花在怒放。
第二日葉序沐浴刮臉,換上整潔的衣服,然後給陸紹棠打電話約他下午在美術館見。
陸紹棠如約而至。
葉序正在欣賞牆上的兩幅畫,一副《海》一副《花》。
這兩幅畫放在一起,寓意深遠,是一個圓滿的故事。
陸紹棠看到新的畫作,瞳孔微縮,他很敏銳地注意到畫作是被割裂過的,雖然沒有留下裂痕,但是右側畫麵上下兩個角的光線是不對的,上麵缺了一塊亮,下麵缺了一塊暗。
不過他沒問。
葉序朝他笑道:“陸局,兩幅畫都送給你了。”
既然必須歸還,不如做得更漂亮些。
畢竟他不想跟陸紹棠為敵,更不想和林姝沒的朋友做。
陸紹棠沒有拒絕,“謝謝,還是那句話,價格你開。”
葉序搖頭,“你們的感情是無價的,作為朋友我真誠祝福,這是禮物。”
陸紹棠也沒矯情,“既然是朋友,以後有事開口。”
葉序麵色動容,放下自己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