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無風吹折,月下拜師(2 / 2)

慕璃兒淡淡拔出長劍,收劍入鞘,語氣不容置疑,“再敢妄議趙無眠者,當按有意亂我正道同氣連枝者處置。”

她冷冷掃過在場諸人,尤其便是無極天弟子,“到那時,由我來殺,諸位可莫怪本座不講往日情麵,妄開殺伐。”

陳澄宇眼眸微眯,卻也沒吭氣,畢竟他也確實理虧,照理說趙無眠這等亂臣賊子,在此刻說他幾句壞話,把臟水往他身上潑,這些同為正道的江湖門派即便覺得遠在千裡之外也乾不了什麼,也犯不著這麼大反應……畢竟江湖情麵還是要講的。

若是趙無眠出逃京師後,不說讓這群正道幫他們無極天,至少也賣個麵子,通風報信什麼的,也就達成目的了。

這其實就是江湖很常見的客套話,往年聚會,誰不得不著痕跡提一嘴自己的仇家,讓其餘正道同僚留意留意?

實際上昨晚開會

時,陳澄宇就是這樣乾的,那時各門各派都是迎合讚同,隻有今晚慕璃兒來了才會變成如今這樣……上來就是哢哢給他一頓罵,她的侄子裴羽中也是個好捧哏。

怎麼?我說趙無眠那亂臣賊子壞人,戳你脊梁骨了?他是你情郎還是你爹,這麼護著。

不過這話陳澄宇沒敢說,否則高低得被慕璃兒砍成殘廢,劍宗弟子為什麼那麼怕她?就是因此人有仇必報,見你不爽當場揍你,絲毫不講情麵,下手比邪派還狠,為此江湖還給她起了個諢號名為‘小閻王’。

說罷,慕璃兒冷冷一揮狐裘披風圍在肩上,大踏步而去,“今日會議到此為止,再談恐見血光,陳副宗,自無極天來忻州後,可還寸功未立……莫讓正道其餘門派覺得貴宗隻會逞口舌之利,到那時,落得隻會是槍魁的麵子。”

慕璃兒這話可是一點沒給無極天麵子,但單論實力,她就是在場最強,論背景,劍宗也不怕任何宗門……所以自不會有異議。

陳澄宇也隻得吃下這虧,微微拱手,“是我唐突了。”

淡淡說罷,慕璃兒才瞥向在角落攏著袖子,探頭探腦看熱鬨的趙無眠,語氣平淡,“你,隨本座來。”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是心底一跳,向趙無眠投來或可憐或惋惜或幸災樂禍的神情,叫你方才嘲笑慕璃兒,被她記仇了吧?

希望這位兄台今晚過後可彆缺了什麼零部件。

裴羽中也是麵色古怪,覺得自己小姨有些小題大做,便朝趙無眠微微拱手,“兄台想必也是四大派之人,否則進不來……敢問師承?”

趕緊麻利點把師父報出來,不然沒誰能保你。

趙無眠自然不可能說實話,隻得語氣稍顯古怪地說:“嗯……在下師承風靈月影……”

裴羽中略帶憐憫的神情瞬間一僵,瞳孔瞪大,不可置信望著趙無眠,顯然是終於認出了他的身份,於是他當場雙膝一軟,下意識便想先給趙無眠跪下,而後想起觀雲舒未必在他身邊,又壯起膽子,沒做這丟大臉的事兒。

卻看趙無眠繼續道:“裴兄也是有血性的豪俠,方才你說切磋,我倒是有此意,不過今晚估計沒空。”

“不不不,兄台說笑了。”裴羽中勾起一絲極為苦澀的笑容,一說切磋他的雙腿就開始發軟。

趙無眠話還沒說完,卻看慕璃兒不耐煩地踏步上前,抓小雞似的提住他的衣領,飛身就離開了大堂。

玄滄師太望著消失在雪幕中的趙無眠,微微一笑,而後輕輕抬手,打了圓場,“慕劍主是至情至性之輩,說話是直了些,還是莫要再提趙無眠此人為好,至於慕劍主方才所說無極天寸功未立之事,陳副宗也無需介懷,畢竟貴宗才來了兩晚。”

小西天代表說了好話,歸玄穀派來的長老也便繼續打圓場,消彌方才的肅殺與尷尬氣氛。

而被他們視若小閻王的慕璃兒,卻是語氣驕傲,洋洋自滿,“怎樣?為師方才威不威風?一直護著你,是不是很有安全感?”

她拎著趙無眠飛身而出,雪白長靴在屋簷飛雪之間連點數下,便向前躍出數十丈,所用乃是與趙無眠一般無二的‘淩霄飛渡’,香肩後的狐裘披風向後飛掠舒展,將趙無眠的身形也囊括其中,自高而下看去,宛若在月色中翱翔的天青白鶴。

趙無眠被她提著衣領,鼻尖滿是香風,倒也沒掙脫,而是問:“當真認我做弟子?不覺草率?”

“怎麼?你還希望我為你設下十二道考驗?”慕璃兒淡淡一笑,“我是收徒,不是招親,你合我眼緣,那我便收你為徒,順應本心,否則磨磨唧唧,算什麼江湖人?”

慕璃兒都如此痛快,趙無眠自然也不會猶猶豫豫,應下此事。

於公,慕璃兒乃劍宗劍主,頂尖宗師,還是劍宗宗主的師妹,若是未來溝通天地之橋,劍宗宗主又出了什麼事,那她有極大概率接任宗主之位。

而裴慕兩家均是燕雲世家,當年慕璃兒的姐姐嫁給裴羽中的父親,可謂強強聯合,就連燕王都要給這兩家麵子,政治地位上,慕璃兒又和裴家與慕家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以她的身份與武藝,收趙無眠為徒也是合乎禮法,誰也挑不出毛病。

於私……趙無眠其實很欣賞慕璃兒這等豪氣雲天,不拘小節的江湖俠女,此刻自然不會拒絕。

眼見趙無眠點頭,慕璃兒才滿意一笑,卻是帶著趙無眠飛身離開了忻州,直入荒郊野嶺。

趙無眠麵色古怪,怎麼剛認的師父就要帶他去鑽小樹林,這合適嗎?

晉地多山,隻見慕璃兒一躍便上了一處陡崖之上,這才放下趙無眠。

趙無眠抬眼看去,此處山巔,滿目皆白,風雪呼嘯,正下方便是偌大的忻州城,華燈初上,燈火通明,而視線透過雪幕,隱隱約約可見一輪圓月懸掛於天,與這處陡崖平行。

慕璃兒單手拉了拉自己的狐裘披風,“再來忻州時,我便覺此地不錯,是個拜師的好地方。”

說著,慕璃兒‘嗆’得拔劍出鞘,將此間劍倒插於陡崖積雪之內,而後朝趙無眠微微一笑,“本宗拜師,無多禮數,單為此劍拜上三拜即可,寓意著未來你便是此間劍一脈的弟子……”

說著,慕璃兒還從自己懷裡取出用油紙包裹的焚香與火折子。

趙無眠眨眨眼睛,“師父早有準備?”

慕璃兒動作微微一頓,有點尷尬,而後輕咳一聲,板起臉,“證明我極為鐘意你……見狀,你應該對為師多幾分敬重與歡喜。”

“師父不覺得你和觀姑娘有幾分相像嗎?”

聞言慕璃兒

當即咬牙切齒,“誰跟那臭尼姑像!?”

說罷,她憤憤蹲下來,用狐裘製造出一片小空間,用火折子點香……蹲在地上點香的模樣委實有點萌。

好不容易在大雪天點上香,她便匆匆將三柱香塞到趙無眠手中,“對著此間劍拜三次,將香插在劍前,便是禮成……快點,不然香待會滅了。”

趙無眠麵露無奈,剛握住香,便有一陣寒風刮來,三柱香當即被刮折。

“這……”趙無眠看向慕璃兒。

慕璃兒眼角微抽,從懷裡拿出那一大把香,“還好為師準備的香不少……”

又點上三根,卻又折了。

“慕師父,這地方應該不好……我們要不下山吧。”

“閉嘴!這是為師精挑細選的地界,本宗第一條規矩……嗯……徒兒不得忤逆師父。”

慕璃兒明顯是現場編了個規矩。

她被這損她師尊顏麵的冷風激起幾分火氣,便又點了三根塞進趙無眠手中,而後這次她直接站到趙無眠身旁,雙手向捏著狐裘邊角,向四周伸直雙臂,用狐裘擋著晚風,宛若護著幼崽,張開翅膀的雌鷹。

場麵一時之間有幾分滑稽,卻又顯得赤城。

慕璃兒口中催促:

“快快拜上三拜。”

趙無眠比慕璃兒高半個頭,為此慕璃兒還得點著腳尖兒,高高挺胸,但兩人距離太近,這麼一挺,飽滿球兒差點糊在趙無眠側臉上。

趙無眠不動神色地歪了歪頭,而後鄭重對著此間劍拜了三拜。

至此禮成。

慕璃兒當即輕舒一口氣,放下狐裘,笑道:“此間劍一脈,年輕一輩,唯有你與湘竹……湘竹不通武藝,因此日後,這劍便要傳到你的手上,你未來也當收徒,將此劍一代一代,一脈一脈傳承下去……”

慕璃兒話音未落,卻看趙無眠又轉過身,雙手持香,對她拜了下去。

慕璃兒愣在原地,“這是何意?”

“師父是你,而非此間劍,無論如何,該對師父也拜一拜才合乎情理。”

趙無眠認認真真拜了三次……這次沒有慕璃兒擋風,卻也無風吹折此香。

劍宗並沒有這條規矩,慕璃兒望著趙無眠向她垂首拜下的身姿,紅唇緊緊抿了下,顯得有幾分手足無措,等趙無眠拜上三拜,將這三炷香插在此間劍前,抬眼看來,她才又擺出師父的威嚴模樣,板起臉,微微頷首:

“嗯……算你有孝心,可是見過湘竹了?”

趙無眠點點頭,“問過她了,我與她應當並沒有什麼特殊的關係。”

“當初是我誤會了,接下來她便是你的師姐,好好與她相處,她是啞人,武藝又不好,雖是燕王長女,但性子柔弱,容易被人欺負……往後若我不在她身邊,還是當由你保護她。”

“我曉得。”

拜完師,兩人自然也便沒必要留在此地,慕璃兒拔出此間劍,收劍入鞘,便與趙無眠運起輕功,離開此地。

而插在雪上的那三柱香,直到徹底燒滅,也不曾再有晚風將其吹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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