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瞬間打破僵局。
陳澄宇不可置信道:“你怎麼可能躲過寨子外三位武魁的感知來此……你,你一開始就藏在寨子裡!”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頭皮發麻,冷汗不止。
慕璃兒顧不得心驚,連忙飛身而來,眼看趙無眠被這黑袍人挾持做了人質,沒敢直接出手,隻是冷冷提劍望著她,嗓音極冷,“放人。”
趙無眠眉梢微蹙,自己雖被控製,但並未驚慌,畢竟暫時還看不出此人對他有敵意……沒看葛漢東直接被她拍飛,而自己隻是被抓住嗎?
而他距離黑袍人最近,稍微側眼便能瞧見黑袍下的麵容。
嗯……帶著一麵純白麵具,其上繡著幾分梅花,把臉擋得嚴嚴實實,但根據這手,可見此人應當是個女子。
女子,溝通天地之橋……
趙無眠心底微突,暗道莫不是自己最近太高調,終於把蕭遠暮那魔女給惹來了?
麵對可能是自己上一位師父的黑袍女子,趙無眠也不敢隨意出手。
黑袍人並沒有說話,而是朝秦風寨外瞥了一眼,那裡原本三名武魁高手正在轟隆轟隆交手,如今黑袍人出現在秦風寨內,他們三人均是感知到另有武魁高手在此,當即朝此地趕來。
人還沒到,便能聽見本我堂堂主的一聲怒喝。
“媽的我們在寨子外打生打死,有賤種直接躲在寨子裡想摘桃子!”
趙無眠隱隱約約好像聽見這疑似蕭遠暮的女人輕輕嗤笑一聲,而後不知何時,趙無眠的胸前也出現一隻纖細白嫩的小手……也是這位黑袍女子的。
繼而趙無眠視線周圍的景物便開始飛速倒退,竟是被此人一巴掌拍飛出去。
視角餘光可見,不止是他,在場所有人都免不了淩空吃她一掌,以極快的速度向外飛去。
趙無眠還算是有特殊待遇……至少他是被親自按上胸口拍飛的。
“澄宇!”耳邊似乎傳來槍魁的聲線,一道黑影在眼前閃過。
繼而趙無眠便因向後倒飛的速度太快,一瞬間仿佛大腦有些恍惚宕機。
隻來得及想這女人究竟是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為何一言不合就把他拍飛?
等他溝通天地之橋,就算這女人是蕭遠暮,也得把她吊起來抽!
嘎吱嘎吱————噗通!
重物壓過枝丫的脆響接二連三響起,繼而便聽一聲悶響,飛鳥四散,雪花飛濺。
趙無眠一路壓到諸多樹枝,最後狠狠摔在鬆軟的雪麵上,砸出一個大洞,而後樹枝上的積雪便宛若瀑布般落進坑洞四周,埋住趙無眠大半個身子。
他麵無表情仰首望著已經接近傍晚的天色,又麵無表情側眼看了眼自己被埋進雪裡的身體,而後有幾分幽默感的低聲自語道:
“來秦風寨有始有終做個了解……不是指受了重傷再度從雪裡爬出來……好在這次沒失憶。”
趙無眠先將一隻手自雪中探出,扒拉著雪麵爬起來,感知了下自己的身體。
渾身酸痛,小腹更是疼痛難耐,差點就要站不起來……但這是與歸守真人廝殺時留下的傷。
那黑袍女子方才那一掌估摸把他拍飛了不知多少裡地,他卻一點傷沒受,顯然是被她用氣勁保護了。
趙無眠忍不住自語道:“這種能耐便是武魁?修仙了吧?”
而後趙無眠想到像黑袍女子這種本事的人,全天下也就那麼些人,也就釋然了。
這是站在武道頂端的人物,趙無眠距離他們,此刻明顯還有一大段距離。
不過在他飛出秦風寨前,可見所有人都被她一視同仁拍飛出去,慕璃兒,蘇青綺,洛湘竹等女也不例外。
趙無眠手持橫刀四處張望一眼,四麵八方都是一如既往的雪中森林。
隻有幾隻受了驚的鹿和鳥兒躲在暗處,探頭探腦望向趙無眠。
趙無眠心中焦急,當即反向用傳音入密的法門,朝天大喝:“趙無眠在此!!!”
此刻容不得他慢慢尋找,就算引來了歸守真人也無妨,至少先和幾位姑娘彙合,尤其就是洛湘竹。
她不通武藝,要是遇上什麼賊人,那簡直想都不敢想。
嗓音傳出幾裡地,驚得樹上積雪再度落下不少,鳥兒與鹿更是被嚇得一個激靈,當場跳起,轉眼逃走。
此話
落下,沒多久,旁邊便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響。
趙無眠連忙看去,卻見密林中,洛湘竹顯出身形,她提著自己的裙擺快步而來。
她的衣裙有些破破爛爛,應該是被樹枝刮的,柔弱的眼眸滿是擔憂害怕,瞧見站在雪中持刀而立的趙無眠後,神情頓時大喜,眼眶卻是不由自主地紅了,踉蹌地就朝他跑來。
趙無眠也是神情一喜,大踏步迎上。
來至近前,這不會說話的啞巴郡主甚至踉蹌著向下栽倒。
趙無眠彎腰順著她栽下的角度將她抱住,有了著力點,洛湘竹才雙腿緊緊踏在雪麵直起身,卻是兩隻小手緊緊抱著趙無眠,唯恐一放手他就消失不見。
趙無眠隨手將無恨刀拋在雪上,防止傷到洛湘竹。
他輕輕拍著洛湘竹的香肩安慰,“好好好,不怕不怕,我在這裡,你誰也不用怕。”
洛湘竹纖細的身形微微顫抖,明顯怕到了極點。
忽然被拍飛,等回過神就是茫茫冬日森林,天色即將落去,山中不乏饑腸轆轆的餓獸,甚至於可能方才那些凶神惡煞的敵人也在附近……她能不怕嗎?
所以趙無眠的嗓音自然無異於救命稻草,此刻看見他,洛湘竹隻覺得眼眶紅紅的,莫名想哭。
但她回過神來,便連忙自趙無眠的懷中掙脫,而後兩隻小手手舞足蹈,豆大的淚珠則順著她的俏臉滑落,口中‘嗯嗯,嗚嗚’,極為焦急。
手舞足蹈到一半,洛湘竹才恍然驚覺……她太慌張,彆說趙無眠,就是她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意思。
但趙無眠卻是極為耐心地望著她,乃至用衣袖輕輕擦著她落下的淚珠,而後才微微頷首,“嗯……你在此地,那師父,蘇小姐等人肯定也距離我們不遠,她們應該也聽見了我們的聲音,所以我們最好在附近等著……放心吧。”
而後趙無眠才側眼看向四周,微微蹙眉,“那女人將我們拍飛了也不知多少裡地,也不知她是什麼意思,到底想做什麼……”
洛湘竹望著趙無眠的側臉,下意識抽了抽通紅的鼻尖兒。
她因為害怕而心跳太快,臉頰發燙,雪花落在她的臉蛋上,冰冰涼涼而又很快融為水珠,讓她也不知自己臉上的究竟是淚珠還是水珠。
她感到臉紅,興許覺得自己身為師姐,怎麼能被嚇成那副樣子?居然在剛認了沒幾天的師弟麵前露出那等怯懦神情。
可趙無眠從那晚去晉王府挾持她時,也是將她的局促,害怕,懦弱,看了個十成十,也是這樣耐心望著她寫字。
如今又教她手語,此刻又保護她。
洛湘竹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年她五歲。
她雖天生啞病,卻總能對九鐘心有所感,從小時候起便在全國各地跑來跑去,尋遍名醫的同時,也在找尋九鐘。
那年她隨著燕王,途徑江南。
江南是個好地方,有水有船,有美人。
但五歲的洛湘竹對此毫無興趣,她反而對那天偶爾遇見的一隻小小的玄貓更感興趣。
那天下雨,燕王與她住在他們在江南的宅子裡,有隻渾身濕透的貓為了躲雨,跑進她的屋子裡。
那是一隻小母貓,看上去才三個月大,身無雜色,皮毛烏黑。
洛湘竹喜歡這隻玄貓。
不為什麼,隻是因為她與貓都不會說話。
她望著貓‘嗯嗯嗚嗚’。
貓望著她‘喵喵哈哈’。
她決定養這隻貓,便抱著它,找到燕王。
燕王看了這隻貓一眼,淡淡道:“想養就養吧。”
於是這貓便成了燕王府中的一員。
但洛湘竹往年六月,總會發高燒,燕王猜測是和她能感知九鐘的體質有關,在發燒期間,必須靜養,彆說貓,就連丫鬟也不能隨意靠近。
那年六月,洛湘竹高燒不退,意識模糊,一個人半夜孤零零躺在床上,屋外就是大夫與丫鬟,卻沒一個人敢靠近。
洛湘竹模模糊糊見,覺得旁邊耳邊有動靜,便強行撐起精神看去。
那隻還不到一歲的小貓也不知是怎麼躲過大夫丫鬟,正叼著一隻老鼠,站在她的枕邊。
小貓將老鼠放下,翠綠玻璃球般的眼睛望著洛湘竹,爪子按著老鼠,示意給你吃。
洛湘竹‘嗯嗯嗚嗚!?’。
貓則‘喵喵哈哈!’。
這種五歲時的記憶,她其實早已忘記,如今這麼多年過去,那隻玄貓早便老死了。
但此刻洛湘竹卻是不知為何想起……她覺得趙無眠就像那隻貓。
便在此時,遠處也傳來蘇青綺的叫喊聲,“公子!公子!”
趙無眠一喜,連忙朝那裡走去,卻是踉蹌了下,顯然是此刻稍顯放鬆,傷勢便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開始占領身體,導致體力不支。
洛湘竹見狀,連忙從雪上撿起差點被趙無眠忘了的無恨刀,而後主動將他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脖頸處。
趙無眠偏頭看她,眉梢輕佻,笑道:“這麼可靠?”
洛湘竹沒說話,也說不了。
趙無眠便用手語做了個‘可靠’的意思。
不過他一隻手搭在洛湘竹的肩膀上,微微一動反而差點碰到球兒。
洛湘竹拍了下趙無眠的手,然後也用手語說了句,‘彆亂摸’
不過雖然自己不會說話,雖然自己如今再怎麼‘嗯嗯嗚嗚’,也沒了那聲‘喵喵哈哈’,但至少……現在自己‘手舞足蹈’,也有人陪自己一起‘手舞足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