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原輕鬆閃避,“來的都是認識多年的知交,隆重裝扮倒顯客氣,尋常便好。”
孫氏可不這麼想,她甩了甩袖擺,垂眼理著,故作不經意道:“那知交裡頭,不也分個遠近親疏,男女老幼的?”
話鋪到這,孫氏再進一步,拉過兒子的胳膊:“那個盧家二娘,盧蕪薇,你們關係不是很好麼?你莫要仗著自己長得好就不修邊幅,這是禮數,是態度!”
謝原退開一步,無奈豎手,示意母親莫要再胡思亂想:“我與盧娘子隻是尋常好友,她也是跟著他兄長與我們玩到一塊的,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您彆亂點鴛鴦譜。”
孫氏沒好氣道:“你真當為娘的老眼昏花了?四年前的上元節,是誰假借群遊之名,中途卻單獨與那盧娘子遊湖賞燈的?”
謝原一愣,不妨母親將這種陳年舊事也抖出來。
他快速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隻能是六叔出賣了他。
謝原神色一正,認真解釋:“就算有,那也是陳年舊事,早沒影兒了。”
孫氏原本隻是聽說,並非眼見為實,見兒子這麼回應,她眼珠一瞪:“那是真的?你們真的曾經……”
“母親。”謝原加重語氣:“不合適,也不可能,這話你彆再說了。”
不說是不可能的。
謝原都二十一了,但凡殷勤些的,子嗣都有了。
偏偏他這根筋好像一直沒抻開,好不容易瞄見苗頭,竟早就被他自己掐了。
孫氏沉下氣:“你都多大了,這事再不操辦,再往後你就該操辦為娘的後事了!”
謝原失笑:“這話兒不當聽,母親是要長命百歲的。”
孫氏不吃這套,繼續套問:“那你說說,你到底要什麼樣兒的。”
謝原見招拆招:“我要什麼樣兒的有什麼重要,新婦進門,還不是要您教導?自然是要選個您喜歡的。”
否則他還有安寧日子嗎?
孫氏不愛聽這話,好似她是什麼不講理的惡婆母似的,“少來這套,就算沒有人選,你心裡頭好歹有個大致的樣子,你同我說說!”
謝原打蛇隨棍上:“行,那我要個有趣兒的。”
“啪!”孫氏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這一巴掌可是多年來拿謝父練出來的,謝原硬生生挨下,身體都緊了一下。
“現在是給你找唱戲雜耍的戲搭子嗎!?”孫氏心中湧起一股獨屬於老母親的情緒,又開始唱起陳詞濫調:“大郎啊,你是家中長子嫡孫,往後是要支撐起整個家族門楣的!你得找一個能幫你一起撐起這個家的賢內助!”
謝原木著臉,覺得耳朵上的繭子又長出來一層。
他甚至開始分心走神——聽說人年紀上來,很多想法都會與年輕時候相悖。
譬如眼前的母親,年輕時談及婚假,大抵也會嬌羞的選個可心的;然經曆跌宕後,又會希望後輩找個省心的、能幫襯的。
不,不止省心,最好是麵麵俱到,又有本事,又懂事討喜。
恨不能是為了成為謝家大婦專門量身打造而成的才好。
兒女情長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砸水裡都不會濺起水花。
正當孫氏要為謝原娶妻一事下個軍令狀時,府奴來報,郎君的客人已至。
謝原如臨大赦,截了母親的話,交代府奴將客人請到院席中,隨後告辭母親,揚長而去。
孫氏氣惱的盯著兒子的背影,低低罵了兩句,不解氣,又回房找謝父了……
……
謝原來時,袁家兄弟已經貪杯開飲,陳瑚正在欣賞院中古木,段炎和盧照晉兄妹在打雙陸,盧照晉走位,盧蕪薇擲骰,兄妹聯手大殺四方,段炎已見敗相,嗷嗷叫著不公平。
盧蕪薇麵向著院子入口,一直留意著這個方向,第一個瞧見謝原。
她直接扔了骰子,起身衝他一笑:“壽星郎來了。”
謝原頷首致意,目光掃過其他人,問了句:“玄逸呢?”
袁培英高舉琉璃酒盞:“聽說給你備了份大禮,正在趕來的路上。”
謝原笑了一聲:“那我可要拭目以待。”
盧蕪薇的眼神一直在謝原身上粘粘黏黏,提到賀禮,她臉微微發燙,有些緊張。
就在這時,府奴匆匆跑來,謝原問:“是周郎君到了?”
府奴神色微恙,“郎、郎君,郎主請您去門口……”
去門口?
袁培正站起來,他一向看戲不怕台高,還擅長起哄:“玄逸好大的麵子,竟叫謝伯父親迎,定是備了豪禮,走,咱們也幫著迎一迎。”
謝原從府奴臉上看出些異常,可已攔不住好友,隻能眼見著他們同行至正門,然後一個個呆滯原地。
的確是周玄逸來了,但不止周玄逸。
緊隨其後的馬車,精致雅潔,隨行禁軍將馬車護得密不透風。
車停穩,簾撩起,一抹嬌影從車中走出來。
時下風氣開放,女子出門已少有掩麵的,少女生的極美,是少有的溫柔明媚之相;粉白長裙,披帛搭臂,襯得膚白腮粉,最上乘的絲質,行動間翩然如仙,勾人目光。
李……李李歲安!?
她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