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下今日前來,還有一事叨擾。”
說著,他將兩副新木盒打開,裡麵各自放著一幅畫。
“日前,祖父幸得長公主與李娘子贈畫,奈何奴人手笨,竟於存放時將兩幅畫混淆,祖父年事已高,在下亦不精此道,一時間竟不知孰真孰假,更不好張揚消息請旁人來辨,無奈之下,謝某隻好將兩幅畫都帶來,煩請李娘子代為辨認。”
話音落,兩副木盒已遞到歲安麵前。
歲安的眼睛倏地瞪大,屬實沒想到他來這麼一手。
母親贈畫一事鬨了烏龍,她一番遮掩總算挽回些局麵,即便謝家從贈畫之舉中品出什麼深意,也該是麵見母親私下交涉,謝原他……是不是找錯人了啊?
不,不對。
他說辨不出就辨不出?
若如玉藻所言,謝家已看出她真畫當假送的伎倆,對這兩幅畫孰真孰假心知肚明,卻誆她說混淆了,請她區分開,再反將一軍揭露她當日之舉,逮著她追問用意怎麼辦?
歲安心知父母在外行事做派,也不是沒遇見過退而求其次從她下手以戳父母軟肋者。
她管不了父母的事,便隻能約束自己謹言慎行,紮根北山,這謝郎君,真是個找上門的麻煩。
見歲安沉默,謝原微微一笑,真誠的將手裡的東西又遞了遞:“李娘子,請。”
少女眸光輕抬,為難的看他一眼,最後輕歎一聲,像是妥協了。
她似模似樣取出兩幅畫,仔細展開,認真端詳。
歲安看畫,謝原看她,兩人各懷心思。
少頃,歲安眉頭一擰,軟軟道:“怎麼辦呢,我也分不出。”
謝原眉梢一挑,話裡帶了笑音:“李娘子也分不出?”
“嗯!”歲安點頭,麵不改色:“臨摹本就是寸寸效仿,分不清真偽有何奇怪。”
她特彆真誠,又特彆自信:“我畫技一直不錯的。”
她將畫卷慢慢卷起,順帶給他出主意:“不過,父親母親造詣更勝於我,定能分辨出來,謝郎君若是著急,不妨上北山請教他們?”
謝原笑了。
你自己畫的畫,自己分不出,父親母親卻可以?
這一腳球,踢得相當精準。
謝原開始相信祖父所言——李歲安安分乖巧,性子溫和,絕非興風作浪張揚跋扈之輩。
至於那些有關聯姻的事,極有可能是靖安長公主在為柔弱懵懂的女兒尋一門可靠的親事。
李歲安不知情,一點也不奇怪。
夾在那樣強勢的父母之間,怕是也隻會事事聽話,時時用父母擋煞。
能對李歲安略有了解,又切了李歲安與謝寶珊的私下來往以免再生流言波瀾,此行倒也不虛。
正當謝原打算告辭時,忽然察覺異常,同一時間,數丈外傳來玉藻驚恐的大喝聲:“女郎小心——”
破風之聲擦過,歲安反應不及,腰上一緊,整個人被一股強勁的力道勾起,雙腳離地旋身躲開。
飛箭如雨,精算到寸,玉藻與幾個護衛當即拔刀劈箭,卻還是被逼的連連後退。
就在他們被迫隔開的瞬間,數十個蒙麵人舍了藏匿,或從樹上,或從坡下一躍而出,手中黑色彈丸狠狠擲地,砰砰幾聲炸響,刺鼻迷眼的煙霧散開,第二次阻隔救援。
等到玉藻等人撥開煙霧越過阻隔時,前方哪裡還有人!?
蒙麵人不見了,謝原和李歲安也不見了。
出手狠辣,招招算計,迅雷不及,分明是一場預謀好的偷襲!
玉藻握緊刀身,臉色發白手腳冰涼,但還是立刻讓自己冷靜下來,派遣一人迅速回山通知長公主,自己則帶著剩下的人追尋。
眾人各自領命,就在玉藻要動身時,忽然想到什麼,抬手一指謝原的隨行:“一並帶回!”
來祿一口氣沒提上來,暈了過去。
玉藻寬慰自己,方才謝家郎君也在女郎身邊,說不定他已救下女郎,兩人逃出去躲起來,正在等她去尋找支援。
玉藻想得很好,但現實總是離經叛道。
時間退到前一刻。
事發之時,謝原手中無兵器,在對方圍上來時,隻憑本能帶李歲安從相反方向逃離。
帶一個嬌滴滴的女子逃命,謝原不敢說十拿九穩,可當他拉著李歲安開跑時,並無拉扯感傳來。
謝原不禁側首,隻見李歲安早早抱起紛繁複雜的裙擺,露出最裡層的白褲,布料輕薄,幾乎可以看到少女細直的腿。
她腳下生風,在並不平坦的路上跑得呼呼快。
這等凶險時刻,謝原離譜的分神——還好自己腿長尚武,否則都說不好誰給誰拖後腿。
下一刻,他二人齊齊被第二波埋伏擒獲,打包帶走,轉眼離開北山地界。
……
“一群廢物!”青釉盞砸在地上,碎片飛出。
靖安長公主大怒過後,第一件事就是調派人馬搜救,第二件事是封鎖消息。
李耀此刻還在學堂那頭,並不知曉此事。
佩蘭姑姑在旁低聲提醒:“長公主,玉藻將謝家人綁上山,消息未曾泄露給謝家,長公主欲如何安排?”
靖安長公主眸光一轉,“既是謝家的郎君將我兒約出,謝家自當負責。”
佩蘭姑姑:“謝家尚不足畏懼,然明日便是春神祭,若女郎不回,領舞無人,被擄一事恐會暴露。”
短暫沉默後,靖安長公主道:“那就更要去謝家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