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嶺忍無可忍,換成官話問道:“你到底哪裡疼!”
歲安:“這位大哥,你彆殺我,我不會跑的,我爹娘有很多錢,你要多少錢他們都會給你,我手疼,腳疼,背上也疼,地上還有蟲子咬我……你……”
少女淚如雨下,淒淒慘慘:“你能不能把繩子鬆一鬆,我想坐到床上……”
霍嶺閉了閉眼,忍耐怒氣,伸手將歲安的手腳都解開,“不許再哭再叫,否則我毒啞你!”
嗯嗯嗯!
歲安點頭如搗蒜,手腳並用爬上那張位於房間最裡的舊床。
她縮到床上,用破舊的簾帳把自己遮住,一副怕的不能再怕的慫樣兒。
總算消停了。
兩個蒙麵人解脫的舒了口氣,跟著用方言交談:“霍哥,其他兄弟呢?”
霍嶺:“都已遣散,這事與他們無關。”
“咱們什麼時候動身?”
霍嶺默了默,說:“午夜動身。 ”
其中一人看向謝原:“他怎麼辦?”
“這人會功夫,很不好搞,霍哥,要不要先……”
“不必。”霍嶺果斷搖頭:“把他弄暈,留在這裡即可。”
“霍哥,剛才這兩人想打聽我們的身份,猜測是誰對他們動手,因為相互猜忌才吵起來,這不就和我們之前想的撞上了嗎?這丫頭背景硬,隻要咱們隨便製造點線索,讓她家裡的人知道是誰綁了她,肯定能把這人弄死!”
霍嶺的目光轉向床幃方向,歲安已經縮到最裡麵,安安靜靜,求生欲極強。
就在這時,屋內響起幾聲沉笑。
霍嶺三人懼驚,看向笑聲的來源——
謝原已撤了偽裝,扯開的麻繩握在手裡,屈膝搭臂,坐姿閒適,開口竟是與他們無二的方言:“那在下,先謝三位壯士不殺之恩。”
他聽得懂!
霍嶺忽然想起謝原剛才的樣子。
尋常人若是聽懂自己本不該聽懂的東西,多會閃躲掩飾或裝傻充愣,唯恐被察覺。
可此人卻大大方方直視他們,唯恐旁人瞧不見他眼中的探索和疑惑,反而令人放鬆警惕,毫無顧忌的用自以為旁人聽不懂的方言交流。
對麵幾人不說話,謝原便主動開口,用的是地地道道的方言:“若我沒有猜錯,這位娘子並未得罪你們,你們不過是想借她殺出一條麵聖的血路,借她來引起轟動。”
霍嶺眼神發沉:“是又如何。”
謝原:“在下隻是好奇,以往也有人前來長安擊鼓鳴冤,血書攔駕,總能引起重視,幾位壯士有何種冤情,要以這等悲壯之法同歸於儘?”
他往裡一指:“從你們動手綁她開始,無論原委如何,都已經是死罪。難道幾位沒有想過,你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可能尚未達成目的,就先送了性命。”
霍嶺聽進了話,但並不代表認同,冷笑中溢出譏諷:“擊鼓鳴冤?血書攔轎?若地方官清廉愛民,何須苦主跋山涉水入京鳴冤、血書奪目?若國君賢明,何以養出草菅人命的貪官汙吏?該死的人總得庇護,無辜之人隻能枉死,縱然字字泣血,亦不過是廢絹罷了!”
血書?廢絹一份?
謝原心頭一動,忽然想到什麼。
霍嶺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壓了情緒,最後警告:“我不打算殺你,但並不代表能一直忍你,不想死就安安靜靜等在這裡。”
謝原臉色沉下來。
這些人態度很強硬,根本沒得談。
他們和那些尋常告禦狀的苦主不同,或者說,他們根本不信什麼禦前告狀。
出手就抓李歲安,若她有何不測,必然引靖安長公主和李耀震怒,待追究起來,什麼案子都得翻開,始作俑者有多少庇護都得陪葬。
這才是他們的目的。
李歲安,凶多吉少。
謝原麵色沉重:“壯士鳴冤,卻要先傷無辜之人,於她來說又是何等冤枉。”
霍嶺冷笑:“你們這些高門子弟,生來錦衣玉食,哪裡知道民間疾苦。享用著最好的一切,卻從不曾回報。今以她一命來救下更多無辜之人,值得!不過你說得對,她是無辜,我自會以性命相抵。”
謝原提醒:“不止你,你帶的人,一個也跑不掉。”
霍嶺身後二人連忙用官話表態:“我等豈是怕死之人!與其窩囊忍耐,不如轟轟烈烈鬨它一回!”
“然後呢?”謝原忽然反問,霍嶺一愣。
“幾位壯士心懷大義,不惜以命相搏來要公道,可這之後呢?”
“長公主若痛失愛女,定當掀翻局麵,此案或許會轟動,但終將過去,待風平浪靜後,類似的冤情不公會有第二回,第三回。難不成諸位以為,你們血灑祭壇,便能洗淨這世間的汙濁與不公嗎?”
謝原嘴角輕提,“不會。屆時,諸位不過是悠悠天地間一培黃土,什麼也做不了。”
“殺李歲安,是借刀屠幾個作惡貪官,但若留命抗衡,但凡多鏟除一個奸佞,或許能解救成百上千的百姓,那時諸位再擺出為民請命的凜然姿態,在下才真的敬佩。”
謝原起身,握著麻繩衝幾人抱拳:“在下大理寺謝原,若諸位有冤情,不妨道明,在下定會竭儘所能相助,隻願諸位能放棄計劃,將李歲安平安送還。”
霍嶺緊緊盯著麵前的青年,一時沒有說話。
剩下二人則果斷的多。
“哥,彆聽他的,若把人放回去,我們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是啊,這人長得一看就很會騙人!”
謝原:?
霍嶺沒有說話,他握緊手中的刀,朝著謝原抬起,自周身散出一股殺意。
謝原淺笑藏鋒,不動聲色的握緊手中麻繩:“看來,沒得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