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安在說完這話時便懵了。
心中分裂出了冷靜理智的她,不可思議的質問她是怎麼敢說出這等話的。
退一萬步說,哪怕謝原心中至今沒有期待過孩子,卻已在行動上做到了極致。
他細細照顧她的起居飲食,明知她需要靜養,可更清楚她放不下這些事,所以他從不製止,隻是陪伴。
歲安在心中問自己,你還要他怎樣?
心中忽然泛起一種空落落的感覺,歲安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剛才那番話載著很多其他的情緒,它們無處宣泄,在發現這個豁口時,便不管不顧乘其之上,豁然湧出。
她甚至不是在為這件事本身爭執。
餘光裡身影一動,謝原走了。
歲安心頭猛的抽痛,卻不敢看謝原離開的背影,隻能懊惱又無助的在床上抱膝而坐,埋頭縮成一團。
漸行漸遠的腳步,忽然又轉了回來,床沿輕陷,是有人坐了下來。
“嚷了這麼多,還不渴?”
驟然回歸的溫柔,還是熟悉的感覺。
歲安頓了頓,慢慢從膝間抬起頭,臉上淚痕糊開。
男人溫柔平靜的神情一點點映入視線,與前一刻的暴怒截然不同。
謝原看著歲安哭花的臉,伸手過去,指腹輕輕擦過,也染濕了。
“嗯?”他挑了挑眉,把盛著溫水的盞子遞過來。
歲安盯著麵前的茶盞,忽然淚水盈眶。
她閉上眼,低聲說:“對不起元一……對不起……”
謝原並沒有哄她,而是順著道:“你的確該道歉。”
歲安抬頭看他。
謝原又往她身邊挨了挨,一手端著茶盞,一手輕輕攬住她。
“歲歲,當日我與你坦白那些話,是希望與你之間能多一分坦誠,而不是讓你在失去理智的爭吵中拿來堵我。當日告訴你這些,我就知道你心裡會有疙瘩,所以我隻能力所能及的讓你感受到,我早已不那麼想了。”
歲安眼神輕動,微微怔然。
“不,不那麼想?”
“是。我改變主意了。”
謝原摟緊了她,聲音輕緩且沉:“我曾覺得,迎接生命,是一件責任重大,不可出錯的事情,我需要做很多準備,能應對一切變故和風浪。”
“但其實,當這個孩子,在我並沒有達到自己預期的程度來臨時,我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慌亂不安。”
“且因這個孩子的到來,我開始清晰的認識到自己需要做什麼,應當做什麼。”
“我在一日日的籌備等待中,開始有了期待。”
歲安蹙眉:“對不起……”
謝原笑了笑:“你拿我的話和我吵架,冤枉我,的確做錯了,但孩子的事,你不必道歉,你說的,我全都明白。”
歲安倏地抬眼,有點鬨不懂謝原的意思。
他是……同意了?
謝原看出她的疑惑,轉而道:“我隻是想告訴你,麵對生死,我們永遠不可能做到萬全準備,你不必將它看的過於深重,它也不是一件必須要做出取舍才能麵對的事。”
謝原傾首,輕輕抵住歲安的頭:“歲歲,母親並不是因為你有了它,才這樣篤定的放手離去,是因為你,她看到你,已經長成了她放心的樣子,而這,不也是你一直想要成為的樣子嗎?”
歲安的眼神慢慢變化,是在思索謝原的話。
謝原並不避諱提到長公主:“告訴你一個秘密。”
歲安轉眼看他,靜候下文。
兩人仿佛完全忘了前一刻激烈爭吵的樣子,他們好像共同找了一個宣泄口,把亂七八糟的情緒傾倒了出來,換來這一刻的冷靜與平靜。
“我曾悄悄思索過,母親這樣的人,是如何與父親走在一起,生兒育女。”
歲安難得的笑了一聲:“這是什麼問題。”
“因為我想象不出,經曆了那麼多風波與磨難,怕是已經將畢生的信任和柔軟都磨光的女子,要如何才能對一個男人展開心扉,恩愛多年,甚至在身體情況不允許時,堅持生下你。”
歲安:“因為父親足夠好吧。”
謝原讚成的點頭:“是啊,答案隻能是因為,我根本想象不出,父親為此做了多少努力,才換來這份真心。”
歲安心頭微動,似乎明白了謝原的話中深意。
謝原看向懷中的妻子:“其實我們都知道,此事未必沒有最優解,隻看如何決定罷了。”
歲安定定的看著謝原,像是在重新認識他。
謝原:“孩子在你腹中,如果你真的無法釋懷,要懷著這種沉重的心情繼續前行,對你們母子都是傷害。那不如此刻就打掉他。”
“但,還有一種方法。”
“你可以不放手,可以繼續去做你要做的一切,但沒必要將一切都壓在自己的身上和心間。”
“你可以分給我。謝元一,可作長刀,披荊斬棘,可作暖窯,擋風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