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師湛一眼瞧見也在奔向自己的妻子,上前拉過王妃和穆栩,召集剩下的黃衣軍,朝著他們的密道跑去。
當年,妖妃妖道禍國,被逼著逃出宮的太子殿下和長公主帶著兵馬殺回來時,設計了很多條路徑。
其中一條,就是從設在皇陵裡的一條密道潛入長安城。
據說,這是修建皇陵的工匠們為自己留下的生機。
他們很清楚自己攬上這活兒就是九死一生,所以在被下手之前,先留了這一手。
開國皇帝並沒能將修建皇陵的工匠滅口,便也知道了皇陵內藏密道的秘密,由此,這成為曆代皇帝與儲君才知道的秘密。
而現在,他們也知道這個秘密。
穆栩看著他們逃離的方向,不解的問:“密道不是在皇陵裡嗎?現在皇陵封住了,我們也進不去啊。”
師湛飛快道:“還有一處!”
那條密道,有一個新的出口。
師湛人一路奔向一處涼亭,涼亭內有一枯井。
“就是這裡,下去!”
“可是主上還在裡麵……”
“已經顧不上她了!總要有人活著……”
一道輕笑起,師湛的話戛然而止,他看著枯井裡,眼中的光一點點滅了。
井已被封了。
彼時,幾十個黑衣弓箭手已將枯井包圍,箭在弦上,拉滿。
師湛僵硬的回過頭。
年輕的太子負手而立,被黑衣人簇擁著:“郡王覺得,你們裡麵,有誰能活著?”
大約兩刻鐘的功夫,整個局麵已經完全反轉過來。
魏詩雲牢牢紮根在群臣之中,言兩語引導,眾人很快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黃衣軍已被禁軍悉數扣押,南邵王一行人被縛,和渾身血窟窿的師明崢丟在一起,王妃哭成了淚人,掙紮著要過去。
亂事一平,建熙帝終於在簇擁中毫發無傷的緩緩走了出來。
趙方邰眼睛尖,第一個開口:“陛下無恙!實乃萬幸!”
群臣聞言,紛紛向皇帝叩拜。
所有人都已被解救,太子看向陵墓方向:“父皇,裡麵的人……”
建熙帝豎手作阻,轉過頭。
皇陵入口處,歲安站在那裡,輕輕說了句:“開。”
一聲令下,皇陵石門重新開啟。
重現的皇陵裡,已不是剛才的整潔模樣,
地上掉落了許許多多的短箭,有被劈開的,也有射空落下的,還有血跡。
順著血跡看去,人已七七八八倒在地上,最鮮明的一抹素色,即便失勢,也是躲在人堆後的。
須臾,禁軍將裡麵清理了一邊,玉藻和玉蟬親自將渾身癱軟的師樂安拖了出來,丟在歲安麵前。
墓室的箭塗的都是讓人失去反抗力的軟筋散,師樂安再無還擊之力,意識卻是清醒的。
她被丟在地上,眼前走來一雙沾了些黃泥的繡鞋,順著繡鞋往上,少女輕輕扶著肚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就憑你,也妄想與我母親比肩?”
歲安輕輕蹲下,好整以暇的笑道:“都告訴你這是局了,你偏要來。其實來了也沒什麼,若你的局比我的高明些,今日贏的就是你了,可惜,最後執筆的人,依舊是我……不,是北山,氣不氣呢?”
師樂安死死的瞪著歲安,仿佛要用眼神將她活刮了。
忽然間,她的怨恨凝滯片刻,藏了些僥幸,嘴角甚至揚了一下。
歲安眼神輕動,敏銳的捕捉到了。
她默了默,緩緩起身。
身邊的謝原上來扶她,卻被她收手躲開。
就在這時,一身黑衣勁裝的祝維流一手握著兵器扛在肩頭,一手抓著個孱弱的少女拖了過來,丟在師樂安麵前:“人在這了,你驗還是我驗?”
師樂安看到被丟過來的少女,眼神劇變。
是穆栩。
穆栩嚇得不輕,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師樂安忽然意識到什麼,看了眼黑衣打扮的祝維流,又看了眼在事起時就受了傷那個“祝維流”,如遭雷劈。
假的,這些親兵將領,都是假扮的!
歲安盯著師樂安,淺淺一笑,柔聲道:“縣主在看什麼?”
師樂安看向歲安,“你……”
話沒說完,她便眼睜睜的看著站在歲安身邊的“謝原”用袖子擦去了所有偽裝。
和膚色相同的泥糊了一袖子,那張假臉後,是商辭。
他不是真正的謝原。
那真正的謝原……
師樂安忽然想起在祭禮開始之前,謝原曾專程往驛站走了一趟,逗留了好一陣子……
歲安衝祝維流揚了揚下巴,祝維流二話不說,上前抓過那個穆栩,在她臉上一陣抓摸,也扯下了這個假穆栩的偽裝。
歲安衝地上的人淺淺一笑:“昔日我離開長安時,母親第一個教給我的便是易容。母親,總是會為子女留下一萬條活路。縣主說,是也不是?”
“放心,無需多久,我便讓你們一家團聚。”
師樂安像是被抽乾了最後一絲活氣,眼神逐漸死寂。
長安城內。
穆栩躲在官驛裡,身邊有母親留給她的人手。
按照計劃,母親若得手,她就得在城內接應,先控製住長安城和皇宮,若失手,她就得迅速撤離。
清晨,眾人自驛館離開後,穆栩一直派人外出打探。
趕赴長安的達官貴人都已去了皇陵,他們帶著的人手大多留在城外,加上皇帝調動了很多的禁軍,以至於長安城內的防守相對鬆懈。
可是,直至日上竿,已經過了約定時辰,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成功或是失敗,全都沒有音信。
師樂安不傻,她給穆栩留了時限。
過了這個時限,若還沒有消息傳來,無論結果如何,她得先撤回南邵,不必行接應之責。
“少主,主上還未有消息,咱們得走了。”
穆栩還想掙紮,可是她很了解母親的性格,這種事沒得商量。
“若少主擔心,至少先扯出長安城,選取一個有利位置隱藏,再行打聽。”
終於,穆栩被說動,按照計劃,他們扮作商隊出城。
不幸的是,他們還是在城門處被攔了下來。
自從朝廷開始革新商市,對所有商隊的往來查驗都變得很嚴格,規模越是大的商隊越是耽誤的久。
這是穆栩第一次被攔這麼久,且看對方態度,似乎察覺了什麼端倪。
終於,她心一橫,給手下使了眼色,準備硬闖出去。
可穆栩怎麼都沒想到,這長安城內竟還有埋伏!
原本應該缺乏戰力的長安城,竟不知從哪裡湧出來許多兵馬。
那個曾在驛館裡有過一麵之緣的謝司郎,李歲安的丈夫,一身銀甲
戎裝,手中長劍直探敵喉,攔住去路,也截了她最後的生路……
芒山。
動亂過後,歸於平寂。
建熙帝高坐首位,開始清點。
“回稟陛下,原本調動去徹查安王被伏一案的兵馬已暗中折返,各路主帥今已回城坐鎮中賬。”
“陛下,安王已安然返回揚州,不日便可聯合樊家君清掃南境。”
建熙帝聽聞,欣然不已,又道長公主喪儀受逆賊破壞,需擇日再祭,言罷,欲擺駕回宮。
群臣聞言,紛紛表示長安城內可能還有逆賊餘黨,應當讓禁軍全城搜查,確保無恙再回。
建熙帝聞言,沉沉笑了兩聲,看向歲安,半真半假道:“歲安啊,他們說朕還不能回,你說,朕能回嗎?”
歲安衝建熙帝一拜,從容不亂道:“長安無恙,陛下可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