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李耀已離開了。”
長公主並沒有特彆吩咐誰留意李耀,甚至沒有往外看一眼,可當珮蘭姑姑主動回稟時, 她描畫的手仍是頓了一頓,旋即恢複正常, 低低的“嗯”了一聲。
珮蘭姑姑很輕的歎了一聲,再不多說, 安靜的幫長公主研磨。
然而, 這幅畫還沒描完, 南境的消息就先送到了。
長公主神色一肅, 接過書信, 珮蘭姑姑見狀, 悄悄的將其他人遣退,以便長公主能安心處理公務。
可她怎麼都沒想到,長公主本就不大好的心情,因為這封書信, 直接沉到了穀底。
珮蘭姑姑伺候長公主許久, 不問用都知道,一定是逆黨一事再次斷信。
懷玄妖道攜財潛逃, 至今還逍遙法外。
而在他之外,一定還有潛藏在暗中的幫手。
這些毒瘤一日不鏟除,長公主就一日不能心安。而她之所以如此著急憂慮,是因體內餘毒未清, 她怕自己等不到那一日。
擔著如此重擔的長公主, 又哪裡分得出心思在彆的人、彆的事上呢?
李耀並不是長公主遇上的第一個男人, 或許, 也不是最後一個。
昔日身處泥濘, 曾以為奪權是一件難事,可真當身居高位,才知比奪權更考驗人心的,是控欲,又有誰能相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靖安長公主,所有的權力都為彆人而奪,所有的**都自己來忍呢。
也許是書信上的內容令人失望,珮蘭姑姑進來時,長公主的樣子有些糟糕。
她靠坐床頭,眼睛閉著,眉頭蹙著,身上披著的外袍不知何時滑下一角,被褥虛虛的搭在身上,像一根緊繃的弦驟然鬆開,失了力量,奏不出聲響。
可這都隻是暫時的。
待這片刻的鬆懈過後,她又會重新緊繃精神,以至於那些瞧不見她這片刻鬆懈人,總以為她從不知疲累,從不曾停歇。
珮蘭姑姑一陣心疼。
她自己也有女兒,所以看長公主時,往往更像一個母親看待女兒,她常常想,但凡皇後娘娘能堅韌一些,但凡長公主和太子的幼年能順遂一些,長公主也不至於小小年紀便背負那麼多責任和重擔。
可是,哪怕珮蘭姑姑拿出十成的用心來伺候照顧,也不得不承認,有些感情是無法替代的,親人之情,愛人之情,友人之情,人活於世,唯有這些情感都飽滿了,才會有滋有味。
“殿下。”珮蘭姑姑輕喚一聲。
緊閉的眼緩緩睜開,長公主眼中疲色不掩。
珮蘭姑姑溫和勸道:“出去走走吧,您不能一直困在這兒。”
長公主眼盯著珮蘭姑姑,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緩神,片刻後,她眼神有了些光彩,低聲道:“線索斷了,接下來一陣子,的確不該繼續困在此事上。”
珮蘭姑姑輕輕點了一下頭,“其實殿下不必一直讓自己這般忙碌,偶爾休息一下,人放鬆些才好。”
長公主眼神一動,忽道:“你說得對,隻是稍微鬆懈片刻,譬如什麼也不想,悠悠哉哉的下盤棋,怡情罷了,算不得什麼大罪過,對吧?”
珮蘭姑姑愣了愣。
長公主坐了起來,珮蘭姑姑來不及多想,連忙伺候洗漱穿戴。
靜居多時,因為一道令人失望的消息,長公主走出了安靜的院落。
太子正拉著李耀琢磨接下來的行程。
他現在算是相信阿姐之前數落他的話了,前有吳家,後有這位莊主,熱情都從眼睛裡噴出來懟他臉上了,尤其這位莊主,有機會就讓他女兒往他麵前湊。
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太子雖然沒指望自己這趟出宮消息捂得嚴嚴實實,可也不想弄得人儘皆知,聲勢浩大。
而且,皇姐隻允了幾日清閒,時間一到就得轉道回宮,他可不想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應對閒雜人上,便想讓李耀找個彆的地方玩。
沒想李耀不僅才能不俗,娛興水平也相當高,這個季節出遊首選避暑之地,他信口便能說出好些去處,且不是耳熟能詳的熱地,而是些隻有在當地深深紮根細細探究才知道的好去處。
太子想去的恰是這種地方,一時間看李耀更加順眼。
“在聊什麼,這麼高興。”長公主緩緩走進花廳。
太子訝然起身,快步過來相迎:“阿姐怎麼過來了。”
李耀跟著起身,垂手而立,表情淡淡的。
長公主的目光掃過李耀,落在太子身上,好笑道:“我又不是半身不遂,想去哪裡不成?”
太子是知道南境傳回消息的,但見阿姐精神飽滿,心下大安,主動說起接下來幾日的安排。
“李郎君見多識廣,對這裡又熟悉,我的意思是,不再麻煩這裡的主人家,咱們自己安排,阿姐覺得呢。”
長公主又看李耀一眼,對方卻一直保持著垂眼姿勢,愣是連一個眼神都沒給。
她笑了笑:“你決定就好。”繼而目光一掃,見到廳內擺著的棋盤上未完的器具:“這局棋為何擱淺?”